魔渊那冰冷彻骨的最后通牒，如同丧钟在陈凡脑海中回荡。
进阶实践？要么带领他们完成“升华”，要么成为“藏品底色”？这根本就是一道催命符！
塔内的惨状通过神识反馈回来，每一秒都有熟悉的面孔在污染中扭曲、异变，或者被同伴不得已地制伏、隔离。
凯因带领的还能战斗的人员，防线在不断后撤，安全区被压缩得只剩下隔离舱周围可怜的一小片。
阿石脸色苍白，身体微微颤抖，他体内“种子”散发的生命光晕虽然依旧纯净，但范围已经无法再扩大，显然也快到极限了。
负熵之禾的花瓣转动明显迟滞，花蕊处的悖论之痕光芒黯淡，转化污染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涌入的速度。
苏夜离那边传来的心神波动更是让陈凡心如刀绞，她的时间之瞳仿佛成了一个失控的阀门，无数时间线上的痛苦记忆碎片从中喷涌而出，冲击着她的意识，让她在休息室内痛苦蜷缩，银色的血丝从额间渗出。
而静室角落的暗渊，则在享受着这场“盛宴”。
它那扭曲的形态仿佛舒展了一些，新获得的“绝望低语”能力无意识地散发着，让靠近它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烦意乱、悲观绝望，若非陈凡严令禁止它主动释放，恐怕安全区内也要瞬间崩溃。它就像个沉浸在美食中的饕餮，对周围的惨状漠不关心，只专注于自身的“进化”。
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，缠绕上陈凡的心脏。
他的反物质文明金丹光芒黯淡，灵魂的创伤如同蛛网般遍布意识核心，别说调动力量，就连维持清醒都异常艰难。
怎么办？还能怎么办？
魔渊逼他展现“变量”的价值，在这绝境中寻找出路。
可出路在哪里？凭借他现在的状态，连自保都难，如何带领众人“升华”？
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卷青栀画卷上。
魔渊……它们既然给了“通牒”，是否也留下了一线“生机”？它们想要的是“变量”的突破，是超越常规的“升华”……
变量……超越常规……
陈凡脑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！
虚时间轴！
当初为了对抗引擎的历史重置，他和苏夜离曾将意识投射进虚时间轴。
那里是垂直于实时间流的维度，规则与实时间完全不同！
在虚时间中，或许……可以绕过实时间的一些限制？比如……灵魂创伤的恢复时间？
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。
实时间中，灵魂创伤的修复需要漫长的水磨工夫，尤其是在他金丹初成、根基未稳的情况下，强行加速只会导致道基受损。
但在虚时间轴呢？那里的时间流速与实时间不同，甚至可能不存在线性的“时间”概念！
如果能在虚时间中修复灵魂，是否就能避开实时间中漫长的恢复过程？
但这极其冒险！虚时间轴是熵能引擎和魔渊都能触及的领域，意识再次进入，无异于羊入虎口。
而且，上一次进入是靠苏夜离时间之瞳的爆发和机缘巧合，现在时间之瞳濒临失控，他自己又状态极差，如何打开通道？
“暗渊！”陈凡猛地看向那正在“进食”的悖论怪物，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，“分析虚时间轴接入可行性！寻找当前状态下，最低消耗、最短路径的接入方案！”
暗渊的“进食”行为微微一顿。
【指令接收。分析中……】它核心的悖论之光流转，似乎在调动庞大的算力，【基于历史数据（上一次虚时间轴接入）及当前能量环境（高浓度负面暗能量干扰），构建接入模型……】
几秒钟后，暗渊反馈道：【存在理论可行性。方案：利用当前弥漫的负面暗能量污染作为‘坐标’与‘屏障’。负面能量与虚时间轴存在某种隐性共鸣，可降低接入能耗。同时，其混乱特性可一定程度上干扰引擎与魔渊的精准定位。预计消耗：可承受。路径：存在。风险：极高。虚时间轴规则不明，可能遭遇‘时间债务’。】
“时间债务？”陈凡皱眉。
【虚时间轴并非无偿维度。意识在其中活动，尤其是进行‘修复’、‘提升’等逆熵行为，可能积累‘时间利息’。若无法偿还，意识将永远迷失，或被迫支付无法承受的‘代价’。】
时间利息……代价……这听起来就像是与魔鬼做交易。
但陈凡已经没有选择。
塔内的情况正在以秒为单位恶化，每拖延一秒，就可能多一个同伴异变或死亡。
“计算‘时间利息’的具体形式和可能代价！”陈凡咬牙道。
暗渊再次沉默计算，片刻后回应：【信息不足，无法精确计算。推测代价可能包括：记忆剥离、情感缺失、因果错乱、存在感稀释……或以上多项组合。利息偿还方式未知。】
每一项代价都足以让人不寒而栗。
记忆剥离可能变成白痴，情感缺失如同行尸走肉，因果错乱可能瞬间被宇宙规则抹杀，存在感稀释则可能让所有人遗忘你，仿佛从未存在过……
这是真正的豪赌！
用未知的、可能极其惨重的未来代价，换取眼下的一线生机！
陈凡的目光扫过静室外，仿佛能穿透墙壁，看到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同伴，看到苏夜离痛苦的模样，看到凯因等人浴血奋战的背影……
他深吸一口气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
“执行接入方案！”陈凡沉声道，“同时，尽全力分析‘时间利息’的豁免或减免可能性！”
【指令确认。开始构建负面暗能量通道……】暗渊的形态再次发生变化，它核心的悖论之光牵引着周围弥漫的污染暗能量，如同织布般编织出一条扭曲不定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、通往高维的幽暗路径。
“陈凡！你要干什么？”萧九感应到静室内异常的能量波动，猛地冲了进来，看到那条幽暗路径，猫脸瞬间变了颜色，“你疯了？！还要去那鬼地方？！”
“这是唯一的机会！”陈凡看着萧九，眼神平静却坚定，“替我护法，如果……如果我回不来，或者回来变得不再是我……你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萧九张了张嘴，想骂人，但看着陈凡那决绝的眼神，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，尾巴无力地垂下：“……小心点，小子。九爷我可不想给你收尸，还是那种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尸。”
陈凡最后看了一眼那卷青栀画卷，魔渊没有再传来任何信息，仿佛在冷眼旁观这场“进阶实践”。
他不再犹豫，意识沉入金丹，沿着暗渊编织的那条充满风险的幽暗路径，再次冲向了虚时间轴！
熟悉的失重感和规则错乱感传来。
但这一次，感觉更加凶险。周围的“景象”光怪陆离，无数时间线的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般飞舞，其中夹杂着浓郁的、来自塔内污染的负面暗能量，让整个虚时间轴都显得更加混沌和……“污浊”。
陈凡紧守灵台，竭力忽略那些试图侵蚀他意识的混乱信息和负面情绪，将全部心神集中在灵魂创伤的修复上。
在这里，实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。
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浸泡在一种奇特的“修复液”中，创伤处以一种远超实时间的速度在愈合、弥合。
反物质文明金丹也仿佛得到了滋养，灰白色的光芒逐渐变得凝实、明亮。
有效！果然有效！
但与此同时，一种无形的、仿佛烙印般的东西，也开始悄然附着在他的意识核心上。
那就是“时间债务”的印记！他能模糊地感觉到，某种东西正在被抽取，作为他在此地加速修复的“利息”。
是记忆吗？还是情感？他无法清晰感知，但这种失去的感觉真实存在，让他心生警兆。
必须找到豁免利息的方法！
他回想起上一次在虚时间轴中，他发出了“自由宣言”，引动了文明曙光的共鸣，某种程度上干扰了引擎的规则。那么，在这里，是否也存在某种……可以“谈判”或者“利用”的规则？
他的意识在虚时间中延伸，努力感知着这个维度的底层规则。
这里没有绝对的秩序，也没有纯粹的混乱，更像是一种……所有可能性交织的、原始的“信息汤”。
“利息……”陈凡的意识发出波动，“以何计量？以何偿还？”
没有回应。只有无数时间线碎片划过带来的信息噪音。
他尝试调动反物质文明金丹的力量，那蕴含着无数文明历史与抗争意志的曙光之力，在这里似乎也引起了一些微弱的涟漪。
“我承载文明之重，行走于时间之外。”陈凡的意识如同宣言，又如同祷告，“此修复，非为一己之私，乃为延续文明之火种，对抗收藏之宿命。此等行为，于虚时间而言，是‘逆熵’，还是……‘补全’？”
他将自身定位为“文明变量”，将修复行为定义为对“收藏宿命”的抗争，试图从虚时间轴本身的“立场”去寻找豁免的理由。
这一次，似乎有了一点不同的反应。
周围流淌的、混沌的“信息汤”中，某些代表着“可能性”、“变量”、“未被收藏的轨迹”的信息碎片，微微亮了起来，仿佛在与他的文明曙光之力共鸣。
那附着在他意识核心上的“债务印记”，似乎……松动了一丝？抽取“利息”的速度，好像放缓了那么一点点？
有效！虽然效果微乎其微，但证明这条路可能走得通！
陈凡精神一振，更加专注地引导着文明曙光之力，同时将自己的意念与那些代表着“变量”和“自由可能性”的虚时间信息深度结合。
【检测到虚时间轴规则层面微弱交互。】暗渊的意念居然透过通道传来，它似乎也在分析这个过程，【分析：宿主行为符合虚时间轴部分‘倾向性’。‘变量’特质与‘文明延续’意志，可能被判定为对虚时间轴本身的‘增值’而非‘消耗’。正在尝试建立优化模型，最大化‘利息豁免’效果……】
暗渊这家伙，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发挥作用！
在陈凡自身努力和暗渊的辅助分析下，那“时间债务”的印记虽然未能完全消除，但抽取“利息”的速度被大幅降低了！从原本可能剜肉补疮的程度，降低到了似乎可以承受的、缓慢流失的程度。
陈凡不知道自己在虚时间中待了“多久”，当他的灵魂创伤修复了大约七成，反物质文明金丹的光芒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练时，他感觉到了一种“饱和感”，仿佛虚时间轴不再愿意“借贷”更多力量给他。
是时候回去了！
他循着与暗渊维持的那条幽暗通道，意识猛地回归！
静室内，陈凡猛地睁开双眼！
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，灵魂层面的虚弱感一扫而空，金丹光芒内敛而深邃。虽然未能完全恢复巅峰，但至少拥有了再战之力！
“怎么样？！”萧九立刻凑上前，紧张地问道。
“恢复了七成。”陈凡快速说道，同时感应自身，检查“时间债务”的影响。记忆似乎完整，情感……他看向萧九，那种熟悉的、带着暖意的关切感还在，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。
但冥冥中，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微不足道却又很重要的东西，一种难以言喻的“空白感”萦绕在心头。
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！
“塔内情况如何？”陈凡站起身，目光锐利。
“更糟了！”萧九语气急促，“安全区快撑不住了！夜离丫头那边情况也不妙，她的时间之瞳波动越来越剧烈，好像要炸开一样！”
陈凡脸色一沉，正要行动，突然，他感觉到那一直安静悬浮的暗渊，传递来一段新的、带着一丝“惊喜”的意念：
【分析完成。基于宿主在虚时间轴的行为数据，成功逆向解析部分‘利息’计算规则。推导出‘豁免’协议漏洞：若能在虚时间轴中，完成一次对实时间线‘既定轨迹’的‘重大变量注入’，可被视作对虚时间轴的‘卓越贡献’，有机会申请一次‘利息豁免’甚至‘债务减免’。】
重大变量注入？改变实时间线的既定轨迹？
陈凡的目光，猛地投向了苏夜离休息室的方向。
她那濒临失控的时间之瞳，以及其中喷涌的、来自无数时间线的痛苦记忆碎片……这本身，不就是一股巨大的、混乱的“变量”吗？
如果……能引导这股力量，不是摧毁，而是……重塑？
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，在他脑中瞬间成型。
（第429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