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颈的灼烧感像团活火，顺着脊椎往脑子钻。
我睁开眼时，天花板的应急灯还在闪，红光里卢峰的脸被割裂成明暗两半，他攥着我手腕的手指沁着冷汗：\"林博士，你昏迷了四小时。\"
我想抽回手，却发现自己连抬臂的力气都没有。
喉咙干得发疼，像吞了把烧红的沙砾。\"录音...\"我哑着嗓子，话没说完就看见卢峰递过来的终端——波形图在诡异地扭曲，刚才那句\"世界树不是敌人\"正在疯变，上一秒还是\"世界树在等待\"，下一秒就跳成\"筛选从未停止\"，字符边缘泛着幽绿的光，像有无数细针要从屏幕里扎出来。
\"刚才我试着导出文件，\"卢峰的喉结滚动两下，终端在他掌心微微发抖，\"它...它自己在改内容。\"他的指尖擦过屏幕上的幽绿纹路，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，\"温度不对，比室温高了五度。\"
后颈的灼痛突然炸开。
我抬手去按，指尖触到一片凸起——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，顺着颈椎往上攀爬，触感像极了意识海里那些缠绕恒星的半透明藤蔓。
冷汗瞬间浸透衬衫，我想起母亲实验日志里夹着的手绘稿：外星孢子侵入人体后，会在神经节处形成共生节点，\"它们不是寄生虫\"，她用红笔在页边批注，\"更像...翻译器\"。
\"林博士？\"卢峰扶住我要栽倒的肩膀，\"你的瞳孔在扩散。\"
我抓住他的手腕，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。
意识海突然翻涌，无数星图碎片在眼前炸开——猎户座旋臂的某片星区正在坍缩，暗物质流呈螺旋状涌向太阳系边缘，而所有轨迹的终点，都指向一片正在萌发的淡绿色光雾。
那是世界树的神经网络。
\"它要来了。\"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，\"不是入侵，是...归位。\"卢峰的眼睛猛地睁大，我死死攥住他，\"听着，孢子雨抵达前必须切断它的神经链接。
世界树的根须通过引力波节点连接，就藏在...\"
终端突然震动。
伊恩的通讯请求跳出来，他的脸出现在屏幕里，领带歪在锁骨处，右眼下方有块青肿：\"林博士，刚审出点东西。\"背景音里传来重物撞墙的闷响，\"我们突击了c区仓库，抓了三个可疑的。
其中个叫霍克的，吓尿了裤子似的全招了。\"
他身后传来模糊的嘶吼：\"是奥利维亚！
她给过我加密芯片，说完成任务能上诺亚方舟——\"
\"闭嘴！\"另一个声音呵斥，接着是拳骨砸肉的闷响。
伊恩侧过脸，镜头里闪过张苍白的脸，嘴角淌血的男人正拼命点头。
伊恩转回来时，瞳孔缩成针尖：\"霍克说奥利维亚渗透联盟七年，她背后的组织要搞'秩序重建'。
之前袭击空间站的电磁脉冲，还有上个月月球观测站的数据泄露，都是她安排的。\"
我想起三小时前被带走的奥利维亚。
她被架着离开时，高跟鞋在地面刮出的刺耳声响还在耳边，那张总是带着无辜笑意的脸突然变得模糊——原来所有的欲言又止、恰到好处的困惑，都是精心设计的伪装。
\"我需要她的通讯记录。\"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\"特别是最近三个月和未知Ip的联系。\"
\"已经黑进她的私人终端了。\"伊恩扯了扯歪掉的领带，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敲击声，\"有段加密视频，内容...可能和你说的世界树有关。\"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，\"林博士，你确定要现在看？\"
\"发过来。\"
视频加载的瞬间，后颈的灼烧感再次加剧。
画面里奥利维亚坐在暗室，背后是面挂满星图的墙——和我意识海里的恒星森林重叠了。
她对着镜头轻笑：\"斯隆先生说，人类总把拯救者当敌人。
世界树要的不是毁灭，是...\"
视频突然黑屏。
终端发出刺啦的电流声，幽绿的光顺着接口爬出来，在桌面上蜿蜒成藤蔓形状。
\"林博士！\"卢峰猛地拽开我手里的终端，它\"啪\"地砸在地上，幽绿纹路瞬间熄灭。
他蹲下去捡时，手指在颤抖，\"刚才...刚才屏幕里的奥利维亚，眼睛是绿色的。
和你银环上的纹路一个颜色。\"
我摸向胸口的银环，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。
意识海里突然闪过段画面：无数半透明的孩子手拉手，站在世界树的藤蔓上，他们的笑声混着磁暴的嗡鸣，而藤蔓的尽头，是地球北极的地磁场——正在被某种力量温柔地牵引。
\"地磁装置。\"我猛地站起来，差点撞翻操作台，\"娜塔莎的方案，现在怎么样了？\"
卢峰看了眼终端上的未接来电：\"半小时前她发消息说去地下控制室，手动激活核心系统。
专家组反对，说冷却管道腐蚀率超过60%，但她...\"他喉结滚动，\"她说'再等下去，磁偏角会偏移15度，到时候所有卫星都会失灵'。\"
我抓起白大褂往外跑，后颈的蠕动感突然变成清晰的\"指引\"——往地下三层，往左，第七根管道。
卢峰紧跟着我，脚步撞在金属台阶上：\"林博士，你的脸色比死人还白！\"
\"那是因为我现在能看见。\"我扶着墙喘气，意识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：地下控制室的冷却管道，第三道焊缝处有个指甲盖大的裂痕，深绿色的腐蚀液正缓缓渗出。\"娜塔莎会去修那里。\"
地下三层的门\"哐当\"一声打开时，潮湿的铁锈味扑面而来。
控制室的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，娜塔莎的作战靴踩在积水里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卷起的裤管。
她正踮脚够冷却管道，左手攥着扳手，右手的激光焊枪在管道上划出淡蓝的光。
\"离焊缝十厘米！\"我喊出声。
娜塔莎猛地回头，焊枪差点掉下去。
她额角挂着汗，几缕金发黏在脸上：\"林博士？
你怎么...\"
\"第三道焊缝有隐裂。\"我冲过去，后颈的藤蔓蠕动得更快，\"腐蚀液渗透了保温层，现在焊十厘米外的位置，能把应力导到安全区。\"
娜塔莎的眼睛亮了。
她没多问，转身调整焊枪角度。
淡蓝的光弧亮起时，我看见管道裂痕处渗出的腐蚀液突然凝固——像被某种力量暂时冻结了。
卢峰举着终端给我们照明，屏幕的冷光里，娜塔莎的侧脸紧绷着，直到焊枪最后一声轻响。
\"压力值正常。\"她扯下护目镜，汗水顺着下巴滴在操作台上，\"地磁装置启动了，预计二十分钟后稳定磁偏角。\"
我盯着她沾着焊渣的手套，后颈的灼烧感突然平息。
意识海里的星图开始流动，世界树的藤蔓不再疯狂蔓延，而是...放缓了速度。
\"成功了？\"卢峰的声音带着颤音。
\"暂时。\"我摸出银环，它表面的淡绿纹路正在消退，\"但斯隆不会让我们安稳太久。\"
终端突然震动。
是格陵兰岛数据中心的监控警报——主服务器的访问记录里，出现了十七条未授权登录，时间全在凌晨两点十七分。
最后一条记录的Ip地址，我在奥利维亚的加密视频里见过。
\"林博士？\"娜塔莎凑过来看，\"这是...\"
\"准备迎战。\"我把银环攥进手心，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，\"有人要抢我们的底牌了。\"终端屏幕上的警报红光刺得我瞳孔发疼，格陵兰数据中心的监控画面里，十七个黑点正从冰原边缘的雪丘后钻出来——他们裹着全黑防寒服，面部蒙着战术面罩，每人腰间都挂着圆柱形的低温炸药。
“是斯隆的影子部队。”娜塔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响，她刚从地下控制室上来，作战靴还沾着焊渣，“这些人用的热成像干扰器，和三个月前袭击空间站的是同一型号。”
我攥紧终端的手在抖。
三小时前卢峰在数据中心外围布置的低温陷阱，此刻正随着入侵者的脚步在雪地里泛起蓝光——那是他用液态氮冻结的冰棱阵，每根冰锥都嵌着微型压力传感器。
“卢峰，他们进陷阱区了。”我对着通讯器喊。
“收到。”卢峰的声音冷静得反常，背景里是风雪的尖啸。
监控画面切到他的视角：他半蹲着藏在数据中心屋顶的通风口后，狙击枪的热成像瞄准镜里，十七个红点正踩碎冰棱。
第一声脆响传来时，最前面的特工突然踉跄——他脚下的冰面裂开蛛网纹，暗藏的液氮喷射口“嗤”地喷出白雾，零下一百八十度的低温瞬间冻住了他的靴底。
“自动炮台启动。”卢峰扣动扳机的同时，数据中心外墙的六挺自动机枪开始旋转。
第一发子弹穿透特工面罩的瞬间，我看见他后颈爆出的血珠在半空凝结成冰晶。
剩下的特工反应极快，有人甩出闪光弹，有人就地翻滚着往建筑死角钻，但卢峰的狙击枪始终咬着他们的腿腱——他没打算立刻杀死他们，他在逼他们往陷阱核心走。
“林博士，东南角有个拿c4炸药的！”娜塔莎突然指着终端画面。
我凑近看，确实有个特工的背包鼓得反常，跑动时金属撞出冷光。
卢峰的呼吸声在通讯器里加重，瞄准镜十字线锁住那人的手腕。
“三、二、一——”他扣动扳机的刹那，特工的手刚摸到背包拉锁。
子弹精准穿过他的尺骨，c4炸药“当啷”掉在雪地上，在零下五十度的环境里，炸药引信的电子元件瞬间失效。
最后一个特工被自动炮台扫倒时，卢峰的狙击枪还冒着热气。
他摘下面罩，睫毛上结着白霜，对着镜头比了个“安全”的手势：“数据中心主服务器完好，冷冻陷阱冻住了四个活口，伊恩的审讯组可以来收网了。”
通讯器突然震动，是伊恩发来的加密邮件。
发件人显示“o·L”——奥利维亚名字的首字母缩写。
我点开的瞬间，后颈的银环突然发烫，皮肤下的藤蔓蠕动着指向屏幕：邮件正文只有一串坐标，附言是奥利维亚的录音，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调，像被某种力量扭曲过：“斯隆说南极洲的冰层下沉睡着‘种子’，世界树要的不是占领……是唤醒。”
“南极洲？”娜塔莎凑过来看，“那片冰盖下有超过一万个未勘探的地下湖，苏联解体前曾在南极点附近建过秘密观测站，后来一场磁暴把所有设备都烧了。”她的手指在终端地图上划出个红圈，“坐标正好在观测站遗址正下方。”
我抓起实验室的星图投影器，将世界树的神经网络轨迹与联盟地理数据库重叠。
幽绿的藤蔓光带在全息屏上蔓延，我屏住呼吸——当光带延伸到南极大陆时，轨迹突然收紧成一根细线，精准穿过奥利维亚提供的坐标点。
“这不是巧合。”我的声音发颤，手指几乎戳到全息屏上，“世界树的根须在沿着某种古老路径生长，而南极冰层下的东西……是它的起点。”
“需要派先遣队。”娜塔莎已经在调遣卫星，“极光号破冰船三天前刚完成北极任务，现在转道南极需要七十二小时。但……”她的目光扫过我后颈，“你后颈的藤蔓反应，和这坐标有关？”
我摸向发烫的银环。
意识海里突然闪过母亲的实验日志：1987年，她作为交换生参与苏联南极科考，日志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冰原上有个六边形的黑色石阵，石缝里钻出半透明的藤蔓，和我在意识海里见过的世界树根须一模一样。
“立即组建特别小组。”我按下通讯器，“卢峰，格陵兰的事交给伊恩；娜塔莎，你负责协调破冰船和空中支援；我需要地质组二十分钟内提供南极冰盖下的地质结构分析。”
全息屏的幽绿光芒映在我脸上。
当地质组传来“目标区域冰盖下存在人工改造痕迹”的报告时，后颈的藤蔓突然静止，像在确认什么。
我盯着全息屏上南极点的红圈，银环的温度攀升到几乎灼伤皮肤。
“林博士？”卢峰的声音从格陵兰传来，“活口审出斯隆的新指令了——他说‘种子唤醒时，就是旧世界终结日’。”
我转身看向墙上的世界地图，南极大陆的轮廓在月光下泛着冷白。
后颈的银环突然发出蜂鸣，皮肤下的藤蔓顺着脊椎游走到太阳穴，我听见某种古老的、类似于树根拔节的声音在意识海里回荡。
“我们不是在对抗世界树……”我对着地图喃喃，指尖轻轻按在南极点上，“我们在对抗它的过去。”
窗外突然划过一道幽绿的光，像极光又不像。
我凑近玻璃，那光正沿着地磁场的方向向南极移动，与全息屏上世界树的藤蔓轨迹完全重合。
通讯器在此时震动，娜塔莎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呼吸：“破冰船报告，南极海域的水温异常升高，声呐探测到……有东西在冰层下移动。”
我握紧银环，金属表面的纹路开始发出与窗外幽光相同的颜色。
意识海里，世界树的藤蔓不再是蔓延的威胁，而更像……某种归乡的指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