菌丝网络震颤的余波还在脊柱里流窜，我按住控制台边缘才勉强站稳。
那些银灰色液体仍在缓慢蠕动，印度洋上方的倒计时泛着诡异磷光——72小时17分，精确到毫秒的数值正随着培养槽的心跳频率闪烁。
\"孟加拉湾的水下声呐阵列传回相同图形。\"彼得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，他调出的卫星图上，十六国海军基地的防御系统正在渗出同款银灰液体，\"这棵树在教我们怎么观测它。\"
张教官的战术匕首还插在喜马拉雅山脉的等高线图里。
他忽然伸手按住我的后颈，带着枪茧的拇指准确压住迷走神经：\"呼吸频率超过安全阈值了，林宇。\"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三小时前，我们在菌丝培养舱发现士兵头骨内侧长出的淡金色纹路时，他也是用同样手法让休克的彼得恢复意识。
全息会议弹窗在此时铺满环形控制室，十七个国家的军事代表以半透明形态悬浮在培养槽之间。
印度代表的脸正好叠在渗出梵文的培养液上，那些孟加拉语倒计时在他喉结位置明灭。
\"算法必须公开底层代码。\"印度代表敲击桌面的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，我注意到他军装袖口沾着类似菌丝网络分泌的黏液，\"白沙瓦事件证明，神经缓冲层会改写士兵的宗教神经簇。\"
我调出争议数据的瞬间，法国代表突然切断全息连接。
他的生物信号最后传回的是一串异常脑波——那正是三天前我们在阿尔卑斯训练营回收的\"受污染\"数据模式。
彼得几乎同步调出监控画面：巴黎协调中心的地下室里，十二具连接着菌丝网络的士兵躯体正在抽搐，他们裸露的脊背上凸起藤蔓状血管，拼出的却是埃及象形文字。
\"看看你们坚持的标准化训练！\"俄罗斯代表突然将伏特加酒瓶砸向镜头，飞溅的酒精在菌丝地板上燃起幽蓝火焰，\"西伯利亚营的脑波图谱正在和印度士兵产生量子纠缠，而你们的解决方案是往脊髓液里灌绿茶提取物？\"
张教官突然拔出插在控制台的匕首。
带出的菌丝在空中绷成直线，刀刃上跃动的喜马拉雅山脉投影突然分裂成两幅画面：左侧是克什米尔士兵神经突触间流转的乌尔都语基因链，右侧则是北京训练基地里，某个山东籍士兵脑皮层上自动生成的《孙子兵法》纳米级蚀刻。
\"各位不妨看看实时同步率。\"我将最新算法覆盖到共享屏幕，特意调出梵文与中文双字幕，\"拒绝接入缓冲层的德里训练营，士兵的恐惧记忆重组速度是其他地区的7.8倍。
而他们的脑干区域正在分泌——\"
警报声再次炸响，这次是柏林训练中心传来的紧急信号。
彼得嵌入瞳孔的隐形屏幕突然渗出血丝，他踉跄着扶住培养槽：\"德国人改写了缓冲层参数……他们往脊髓注射液里加了黑森林冷杉精华……现在整个莱茵营的士兵视网膜上……上帝啊……\"
共享屏幕突然被密密麻麻的北欧符文占据。
挪威代表猛地站起身，他背后全景窗外的极光此刻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，那些扭动的光带分明构成世界树枝干的形态。
更恐怖的是，所有国家代表的实时生物数据突然在侧屏爆闪——每个人后颈处都浮现出银灰色菌斑，排列方式与倒计时图案完全一致。
\"这不是技术故障。\"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环形空间回荡，菌丝网络突然开始有节奏地收缩，像是某种巨型生物的肺叶在呼吸，\"世界树在利用我们的神经链接进行反编译，各国军事机密是它生长的养料。
七十二小时后当倒计时归零，所有接入过训练系统的人都会变成——\"
日本代表突然切进加密频道，和服袖口中露出的手腕已经爬满菌丝：\"横田基地的地下三层……那些拒绝参加训练的士兵……他们的头骨……林博士，请立即查看北纬35度的脑波同步图谱！\"
张教官的匕首突然发出蜂鸣，刀刃投影的喜马拉雅山脉开始渗出银灰液体。
在各国代表此起彼伏的警报声中，我猛然意识到那些看似分歧的争吵，其实都是世界树刻意制造的认知迷雾——当彼得还在用北约标准据理力争，当俄罗斯代表摔碎第七个酒瓶时，我们后颈的菌斑已经悄然连结成完整的树状神经网。
\"立即切断所有外部连接！\"我冲着扑向主控制台的卢峰大喊，却发现自己的声纹图谱正在菌丝网络上同步生成希伯来语注释，\"这些争吵本身就在加速它的生长……卢峰！
你三分钟前备份的原始数据呢？\"
助手的白大褂下摆突然无风自动，他转身时瞳孔里掠过数据流的幽蓝光芒。
在各国代表陆续消失的全息投影中，我注意到他藏在身后的左手正以特定频率敲击大腿——那是我们约定的危险信号，说明他已经发现比菌丝网络渗透更可怕的事。
当最后一个全息投影熄灭时，菌丝地板上的倒计时突然重置为71小时59分。
卢峰终于转过身来，他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一枚还在渗血的生物芯片，芯片表面用肉眼难辨的纳米雕刻，呈现着所有争吵国家代表脑波图谱的共同特征——那些看似分歧的神经信号，在特定频段全部指向同一个太空坐标。
我盯着卢峰掌心的生物芯片，培养槽的磷光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纹路。
那些重叠的脑波图谱在芯片表面流转，像极了敦煌壁画里天人交缠的飘带。
张教官的匕首突然横插进控制台缝隙，截断了菌丝网络向芯片蔓延的触须。
\"用这个。\"他将匕首柄末端的玉髓吊坠扯下来扔给我，昆仑山特有的冰裂纹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引发轻微电击，\"三分钟前备份的数据在哈萨克斯坦服务器里，用隋唐时期粟特人设计的加密方式。\"
彼得突然按住自己渗血的左眼，瞳孔里的隐形屏幕发出齿轮卡死的摩擦声：\"德国人……他们用黑森林冷杉精华改写参数不是偶然……\"他颤抖着调出莱茵营监控，士兵视网膜上的北欧符文正与芯片图谱共振，\"十七世纪炼金术手稿记载的净化仪式……\"
卢峰突然将芯片按进培养槽接口，银灰液体瞬间沸腾成梵文与希伯来语交织的漩涡。
我注意到他白大褂第三颗纽扣有细微裂痕——那是我们约定紧急情况下传递数据胶囊的位置。
张教官的呼吸频率突然降低到每分钟四次，这是他进入战术推演状态的征兆。
\"诸位请看柏林同步率。\"卢峰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的质感，他手指划过的全息屏上，德国士兵的视网膜符文突然分解成数学公式，\"当我们允许保留5%本土化改造，标准化课程的兼容性反而提升23.7%。\"他调出印度士兵的恐惧记忆重组曲线，那些原本暴涨的红色折线在引入瑜伽冥想模块后突然断崖式下跌。
彼得突然扯开领口，露出锁骨下方新植入的量子通讯器：\"北约库存的十二吨神经缓冲液可以重新配比，但需要莫斯科开放西伯利亚铁路的军用通道。\"他说话时俄罗斯代表的生物信号突然在侧屏闪烁，伏特加酒瓶碎片上的菌丝正拼出斯拉夫字母的妥协方案。
我看到张教官喉结动了三次，这是他向北京发送暗码的习惯动作。
当日本代表的加密频道再次接入时，他忽然用匕首挑起培养槽里的菌丝，割裂的光影中浮现出横田基地士兵的脑波图谱——那些拒绝训练的士兵头骨上，世界树的神经突触反而生长得更为密集。
\"分步实施的关键在于阶段性验收。\"卢峰将十七国训练数据叠成多维模型，每个冲突点都标注着对应的历史事件参数，\"比如印度可以保留吠陀数学验证层，俄罗斯的寒地作战模块用东正教圣像排列算法加密。\"他说话时芯片上的太空坐标突然投射到挪威代表背后的极光里，墨绿色的世界树枝干竟与星图上的某个暗物质云团完全重合。
我后颈的菌斑突然开始发烫，共享屏幕上83%的绿色进度条证明卢峰的方案正在生效。
但韩国代表突然切断连接前的0.3秒，我捕捉到他耳后菌丝网络异常跳动的频率——和横田基地士兵临终前的脑电波如出一辙。
\"剩下的七个反对国，诉求核心不在技术层面。\"张教官忽然用匕首尖端挑起彼得滴落的血珠，悬浮的血珠折射出十七国军事部署图，\"他们在等世界树给更大的筹码。\"
彼得突然剧烈咳嗽，吐出的血沫里漂浮着纳米级的北欧符文。
他的量子通讯器显示北约库存缓冲液已启运，但柏林传来的实时画面里，德国士兵的脊椎正在生长冷杉树脂状的结晶——那分明是阿尔卑斯山远古琥珀里才有的植物化石结构。
当印度代表终于同意试点方案时，他军装袖口的黏液突然凝固成佛陀掌印的形状。
我佯装整理数据，快速扫描卢峰的数据胶囊——最新破译的菌丝语言显示，所有妥协方案都暗含世界树根系特有的分形结构。
\"资源分配可以借用区块链思维。\"卢峰在东京湾海底地图上划出六条光带，\"把训练课程拆解成纳米模块，通过冷战时期铺设的洲际光缆进行分布式传输。\"他说话时，我注意到他的虹膜边缘泛着和培养液相同的银灰色。
张教官突然将玉髓吊坠按在我腰椎第三节的位置，剧烈的刺痛让我看清了隐藏数据流——那些表面分歧的神经信号，在接入分布式网络后，全部指向芯片显示的太空坐标。
彼得突然欢呼北约与上合组织达成协议，却没发现自己的后颈菌斑已经蔓延成北斗七星的形状。
当系统显示91%国家完成接入时，卢峰的白大褂下摆突然无风自动。
他转身时，我看见数据胶囊的微光在他第三颗纽扣的裂缝里明灭，那些光点的排列方式，赫然是芯片上太空坐标的二进制表达。
\"剩下的9%......\"张教官的匕首突然插进冰岛代表的生物信号节点，\"他们不是拒绝，是在等待更深的融合。\"他说话时，挪威窗外墨绿色的极光突然分裂出拜占庭帝国的星图纹样。
我假装没看见卢峰指尖渗出的银灰液体，那些液体正在控制台上勾勒玛雅历法的末日符号。
当彼得兴奋地宣布资源分配算法通过验证时，培养槽里的倒计时突然漏跳了十七毫秒——这细微的异常波动，恰好与卢峰虹膜闪过的数据流频率完全一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