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飞看着这俩活宝日常斗嘴,不禁莞尔。
他合上手中的书本,站起身来,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谦逊的笑意:
“好了好了,你们俩就别再争了。徐兄吉人自有天相,定能逢凶化吉。眼下还是专心学业为要。”他对着二人拱了拱手,“我先去将今日的策论呈给夫子批阅,你们也抓紧些时辰吧,莫要辜负了徐兄的一番期许。”
说罢,他便迈着沉稳的步子,向夫子的书房走去。
赵永看着陆飞远去的清瘦背影,又低头瞅了瞅面前那令人头疼的经义文章,再看看手中那引人入胜的《西游记》手稿,忍不住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,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羡慕。
“唉,石头,我看啊,我跟你,恐怕都不是读书的料啊!这圣贤大道,实在是太过枯燥无味了!”
他拿起《西游记》手稿,爱不释手地摩挲着,“还是徐兄厉害!文能安邦,武能定国,居然还会写这么精彩绝伦的话本子!这脑子,也不知是怎么长的!”
谁料,不过一盏茶的功夫,庭院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赵永正对着《西游记》手稿发呆,闻声抬头,只见陆飞去而复返,原先的从容淡定早已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煞白与焦急,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“陆兄,你这是怎么了?”赵永放下手稿,好奇地迎了上去,“莫不是策论写得太过惊世骇俗,刘夫子激动得要收你为关门弟子,你却之不恭,反被训斥了一顿?”
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,试图缓和一下气氛。
陆飞却顾不上他的打趣,几步抢到赵永面前,一把抓住他的胳膊,声音因急促而有些变调。“不……不是夫子……是外面……外面出事了!”
石岸也停下了手中的书卷,眉头微蹙,投来询问的目光。
“外面怎么了?难道是《西游记》的稿子泄露出去,引得全城轰动,都来找徐兄催更了?”赵永依旧不着调地猜测着。
陆飞用力地摇了摇头,深吸一口气,脸色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,一字一顿地迸出几个字。“他们……他们都在骂赵县尉!说……说赵伯父贪赃枉法,草菅人命,是个颠倒黑白的酷吏!”
“什么?!”
赵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那双原本带着几分憨气的眼睛陡然瞪得滚圆,一股怒火“噌”地一下充满全身!
“哪个王八蛋敢如此污蔑我爹!老子撕了他的嘴!”他甩开陆飞的手,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,怒吼着便要往外冲。
我爹为官清廉,爱民如子,怎容尔等宵小如此诋毁!
县衙之外,此刻早已是人山人海,黑压压的一片,将整个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。
“赵扒皮!滚出来受死!”
“还我公道!狗官!”
“草菅人命!天理不容!”
各种污言秽语如同潮水般涌向县衙大门,群情激愤,一些人甚至开始捡起地上的石块、烂菜叶往里投掷,场面一度混乱不堪。
赵永刚冲到人群外围,便看到这般景象,气得浑身发抖,额角青筋暴跳。他正要拨开人群,上前理论,痛斥这群被蒙蔽的“刁民”——
“闭嘴!”
一只手从旁如铁钳般伸出,死死捂住了他的嘴!另一只手则紧紧箍住了他的腰,将他往后拖拽。
“呜!呜呜!”赵永奋力挣扎,回头一看,竟是石岸和陆飞二人!
“石岸!陆飞!你们做什么?!放开我!我要去跟他们说清楚!”赵永的声音从石岸的指缝间含糊不清地挤出。
二人不由分说,合力将他拉到一处僻静的墙角。
“放开!”赵永一把甩开他们的手,双目赤红,怒视着二人,“你们为何拦我?难道就任由那些人如此污蔑我父亲吗?!”
石岸面沉如水,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不远处骚动的人群,声音低沉而冷静。
“赵胖子,你冷静一点!你现在冲出去,能顶什么用?只会火上浇油!你看那些人,一个个义愤填膺,像是寻常百姓自发而来吗?这背后,定然有人在煽风点火,有备而来!”
这阵仗,绝非偶然。早不来晚不来,偏偏在这个时候,针对赵伯父,其心可诛!
石岸话音刚落,一名穿着石家酒楼伙计服色的小厮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,脸上满是惊惶之色,上气不接下气:
“石……石少爷!不好了!出……出大事了!”
石岸心中“咯噔”一下,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:“何事惊慌?”
那小厮喘着粗气,带着哭腔。
“咱们家的福满楼……福满楼今早有客人用饭后,突然……突然暴毙了!现在官府已经派人把店给封了,掌柜的……掌柜的也被抓进大牢了啊!”
“什么?!”石岸如遭雷击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福满楼是石家在沧州最重要的产业之一,素来以食材新鲜、待客公道着称,怎会突然吃死人?
这……这绝不可能!他心中狂吼,但理智告诉他,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。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对赵永和陆飞郑重嘱咐。
“赵胖子,陆飞,你们千万别轻举妄动,此事蹊跷,等我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就回来!”
说罢,他便带着那小厮,匆匆离去,脚步间带着几分踉跄。
石岸刚走,还没等赵永和陆飞从这接二连三的变故中回过神来,一名与陆飞平日里交情不错的同窗又急匆匆地找了过来。
那同窗一脸焦急,拉着陆飞的袖子。
“陆兄!陆兄不好了!书院里……书院里都传遍了!都说你……说你那篇名动沧州的《兴农策》,是……是抄袭的!刘夫子正为此事大发雷霆,让你马上去见他呢!”
“抄袭?!”陆飞身形一晃,险些站立不稳。那篇《兴农策》,是他苦思冥想数月,字斟句酌,耗费无数心血才得以完成的得意之作,怎会是抄袭?
这怎么可能!
那每一个字,每一句话,都是他自己呕心沥血之作!是谁在背后如此歹毒地污他清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