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康宫。
此时太后正闭眼默念着佛经。
祝嬷嬷上前低声道:“太后,方才勤政殿传来消息,说皇上降了昭妃的位分,现在已经是嫔位了。”
太后拨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,缓缓睁开眼帘:“皇上总算对昭妃狠得下心了。”
“奴婢听闻,是昨夜昭妃娘娘欲害熙妃娘娘和皇嗣,皇上本只是禁足,今日传了端柔长公主进宫后,方才做出的决定。”
太后冷冷一哼:“只是降个位,皇帝都这般犹豫?依哀家看,将她打入冷宫也不为过。”
祝嬷嬷轻轻叹了口气:“太后,昭妃娘娘毕竟是温懿皇后的侄女。”
当年,昭妃年幼便没了双亲,温懿皇后甚是心疼这个侄女,经常将她接进宫陪伴在侧,同长公主一起学习琴棋书画,诗词礼仪。
温懿皇后临终前,特意叮嘱,若将来萧衡登基,一定要护端柔和昭妃周全。
所以,萧衡对昭妃,如此宠爱,亦有温懿皇后的缘故。
提起这个人,太后眉心不觉狠狠蹙在一起。
“哀家说的话,皇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。宋槿柔的话,他倒是一直刻在心里。”
祝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,连忙转移话题。
“所幸,这一次皇上并未包庇昭妃。皇上还是看重熙妃和皇嗣的。”
太后继续捻着佛珠,松了一口气:“还好,皇帝不像他父皇和皇祖父。在女人面前,他还是清醒的。”
萧家共有九位帝王,有一半都是痴情的种。
其中有一位独宠于贵妃,至六宫不顾,乃至被世人骂为昏君。
而父皇(已故太上皇)竟年纪轻轻便退位,将帝位交给太子便同母后游玩天下。
至于先帝……她的夫君,更是因为宋槿柔之死而相思成疾。
“罢了……只要皇帝一心以大业为重,哀家也不管了,哀家老了……不想再折腾了。”
或许是年纪渐大,她忽觉茕茕孑立,如同孤家寡人。
双亲已逝,夫君亦不在,同儿子亲情淡薄,独守寿康宫难免满心戚戚。
所以近日她经常宣孙子孙女来寿康宫,听着殿内笑语声喧,这日子过得也快一些,便觉得没那么孤寂了。
瑶华宫。
昭嫔闻得降位的旨意时,手中的鎏金缠枝茶盏当啷坠地,碎玉般的瓷片溅落满地。
“不,不会的,皇上不会这样对本宫。”昭妃难以置信的摇着头。
“他分明承诺过我,让我做这后宫地位最尊贵的妃嫔,他怎么可能降了我的位分?”
她喃喃自语,踉跄着冲出内殿。
她要亲口问他!到底是因为大臣和太后的逼迫,还是他自己的意思。
他们之间,有那么多美好的时日和情分,他不可能会如此绝情!
“打开宫门!本宫要去见皇上!”
昭嫔对着朱红色大门扬声道。
门外的侍卫躬身而言:“娘娘,没有皇上的旨意,微臣等不敢打开。”
昭嫔脸色一沉,“开门!若皇上责怪你们,由本宫担着。”
侍卫们面面相觑,最后吴侍卫走上前来,侍卫连忙禀报:“吴统领,昭妃娘娘要去见皇上。”
吴侍卫横睨了他们一眼:“皇上的旨意,任何人不得违抗。”
言罢,他上前,走到宫门前道:“昭嫔娘娘,若您想对皇上说何话,微臣可代为传达。但眼下您在禁足,皇上吩咐过,无论发生任何事,皆不能让您踏出宫门一步。”
无论发生任何事?昭嫔唇角凄然颤抖。
皇上这是要铁了心的要将自己关在瑶华宫么?
他怎么能那么狠心?
见昭妃这般伤心,孔嬷嬷连忙上前,“吴大人,您就行行好,皇上一直宠爱昭妃娘娘,待昭妃娘娘复宠后,定少不了您的好处。”
吴侍卫依旧纹丝不动,仿佛一尊冷硬的石雕,他声音恭恭敬敬地道:“娘娘,皇上眼下正在气头上,就算微臣带您去承明宫,皇上也不见得会见您。”
“皇上严旨三申,命微臣严守瑶华宫,尤其是娘娘您身侧的宫人,更不能有任何异样。”
昭嫔一愣,“皇上是何意?”
“此次夏莹的罪,是娘娘您失察。皇上怕您身边再出现这样居心叵测的宫人,害了您。”
“害了本宫?”昭嫔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笑,鬓边摇晃的流苏在日光下映得她脸颊更加苍白。
她缓缓转身,纤足拖着蜜合色裙裾,一步一滞地往殿内挪去。
“他哪里是怕害了本宫,他是怕本宫害熙妃吧。”
她微微闭上双眼,将眼底的雾气狠狠逼了回去,朱唇缓缓念起:
“昔日两心同皎月,今为新欢疑旧人……”
“萧衡,你终究还是食言了……”
邀月宫。
柳月棠双手放在腰肢上,笑吟吟道:“流筝,本宫一直觉得肚子不见大,可是你瞧这腰是不是粗了一些?”
流筝细细打量着:“好像是有些明显。”
言罢,她想到了什么,眸中一亮:“娘娘……您怀得不会是皇子吧?”
“哦?为何如此说。”
流筝抿一抿唇:“奴婢听说……怀男胎肚子比较小,女胎又大又圆。这是挽秋姑姑告诉奴婢的。”
柳月棠抚着桌案坐下,温婉而笑:“这些都是没有依据的,也不能全信,是男孩女孩,本宫都喜欢。”
若是个男孩,那也很好,往后他可以保护自己。
若是一个女孩,那便将幼时的自己,再精心养一遍,叫她享尽一切疼爱。
“对了,流筝,您真没事吧?若不舒服今日便去歇着。”柳月棠关心的看着她。
流筝赶忙转了一圈,笑道:“娘娘,您看,奴婢并无大碍。奴婢预先服下了沈太医的解药,昨夜离开流云台后,稍吹了些风,便已恢复如初了。”
柳月棠唤流筝过来,握住她的手:“如今本宫的大仇得报,在宫中这两年,也辛苦你了。”
听得大仇得报这四字,流筝蓦地红了眼眶。
“奴婢不辛苦,辛苦的是娘娘。”
这两年来,娘娘步步为营,每日都想着如何筹谋划策,如何在帝王心中占有一席之地,几乎从未有过半日松懈。
要说累,娘娘才是最累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