救护车的轮胎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,仿佛命运的齿轮在缓缓转动。
江河隔着车窗,望见城隍庙的飞檐在暮色中勾勒出冷峻的轮廓,檐角的铜铃微微晃动,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,仿佛也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屏息。
奶奶身着那件压箱底的青黑道袍,银发用桃木簪束得一丝不苟,宛如一尊历经岁月雕琢的石像,静静地站在庙门前垂手而立。
担架床落地的瞬间,她上前半步扶住车栏,江河闻到她身上混着檀香与朱砂的气息。
那是儿时他调皮闯祸后,奶奶抄经时特有的味道,此刻却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,仿佛预感到某种神秘而庄重的仪式即将展开。
江汉刚要开口阻拦,江华却伸手按住了弟弟的肩膀。
多年的军旅生涯赋予他敏锐的直觉,让他意识到母亲看似疯癫的要求背后,或许藏着某种超越科学认知的力量。
这种力量,就像战场上那些无法用常理去解释的生死瞬间,虽然荒诞,却又让人不得不心生敬畏。
\"偏殿已备好。\" 奶奶的声音沉稳而坚定,不带一丝颤抖。
江汉刚要开口询问,却被她如刀般锐利的眼神剜住,到嘴边的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江华本能地再次按住弟弟,军人的直觉让他选择了沉默。他看着母亲的背影,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,既怀疑,又期待奇迹的发生。
偏殿门轴转动,发出 \"吱呀\" 的声响,仿佛是岁月的叹息。
江河走进殿内,看见供桌上的七星灯早已点燃,七簇火苗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,映得青砖地上用朱砂绘制的北斗星图泛着妖异的红光。
那红光仿佛有生命一般,在地面上跳动,与摇曳的火苗相互呼应,营造出一种神秘而紧张的氛围。
\"放中央。\" 奶奶指向星图正位,藤席上早已铺好爷爷惯用的艾草软垫。
江汉踉跄着跪下,膝盖重重磕在砖缝间的朱砂上,染出一片暗红,仿佛是他内心愧疚的具象化。
爷爷被安置在星图中央时,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变成刺耳的长鸣,血氧数值跌至危险区间,仿佛死神已经张开了利爪。
江华攥紧拳头,指节发白,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:\"妈,这太荒唐......\"
\" 荒唐?\" 奶奶猛然转身,道袍下摆扫过油灯,七簇火苗竟同步暴涨三寸,仿佛在回应她的愤怒。
她从袖中抖出泛黄的《北斗延生经》,纸页间飘落的不是香灰,而是干枯的艾草。
正是今早刘诗琪择菜时漏下的那几片。这诡异的巧合,让在场所有人的脊背都泛起一阵寒意。
\"六十年前的瘟疫,你爹为救流溪百姓,在城隍庙跪了三天三夜,阳寿早被阎王爷划了红叉。\"
奶奶的声音低沉而沧桑,指尖轻轻划过爷爷腕间的老人斑,\"这七星灯不是偷生,是讨债。\"
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,仿佛在讲述一个早已注定的命运故事。
\"把桃木剑插在破军位!\" 奶奶的声音带着龙虎山特有的颤音,充满了神秘的力量。
只见她手腕翻转,十八子菩提手串突然断裂,佛珠滚落在地竟恰好填补了星图缺口。
江河浑身发冷,那些佛珠上的裂痕,分明与爷爷护腕碎裂的纹路如出一辙。
这一刻,他突然想起《三国演义》里诸葛丞相想要借七星灯续命来匡扶汉室的情节,此刻奶奶手持桃木剑的背影,竟与书中描述的丞相重叠。
七星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流动,将皱纹照成深浅不一的沟壑,却让眼神愈发清亮,宛如少年时在瘟疫中仗剑救人的女冠。
\"护住星位。\" 奶奶将剑递给江华,剑柄在他掌心烫出红印。
江汉退至破军位时,不慎踢翻油灯,火苗骤灭。
千钧一发之际,奶奶袖中飞出一张黄符,贴在灯芯上,火焰竟逆着风势重新腾起。
\"恭请诸葛先师助我!\" 她的吟诵声混着庙外的松涛,在偏殿内回荡,让江河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,仿佛置身于一场跨越时空的神秘仪式之中。
变故发生在子时三刻。
江河突然感觉指尖发麻,一种莫名的力量从脚底升起,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离自己最近的油灯走去。
刘诗琪的惊呼声被江华的怒吼盖过:\"江河!你干什么?\"
江河的意识在挣扎,他知道自己又被系统控制了,但双脚像灌了铅,视野边缘泛起猩红。
他看见自己的手即将触到灯油,却在最后一刻被江华铁塔般的身躯撞开。
\"浑小子!\" 江华的军用皮带扣硌得他肋骨生疼,\"那是你爷爷的命灯!\"
江河挣扎着抬头,望见奶奶在星图中央岿然不动,七盏油灯的火苗竟随着她的呼吸同步起伏,桃木剑直指北斗。
系统仿佛知道控制江河无望,渐渐散去了力量。
奶奶的吟诵声突然急促,她咬破指尖,在剑身上画出血符:\"借问北斗,能延几寿?\"
话音未落,北斗七星中最暗的开阳星突然大放光明,一道星芒穿透屋顶,落在爷爷胸前。
监护仪的警报声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是平稳的 \"滴滴\" 声,仿佛死神在神秘力量的威慑下,暂时收回了镰刀。
晨光爬上供桌时,奶奶已瘫坐在地,道袍前襟染着黑血,显然为这场仪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。
爷爷的手指轻轻颤动,腕间银护腕完好如初,护心镜上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,宛如星辰之泪。
江华扶着母亲起身,她却突然望向江河,眼神冷得能冻结星河。
她抹掉嘴角血迹,一字一顿地说:\"诸葛先师的灯,烧的是善念,镇的是邪祟,便是天命,也得给个薄面。\"
话音刚落,偏殿外忽的狂风大作,飞沙走石间,紧闭的殿门轰然洞开。
穿堂风如恶鬼般扑向供桌,七盏油灯瞬间被吹灭六盏,仅剩主位那盏火苗在风中摇曳,仿佛随时都会熄灭。
奶奶瞳孔骤缩,桃木剑再次出鞘,剑身上的 \"济世\" 二字迸发金光,与最后那簇火苗共鸣,在即将熄灭的刹那重新燃起七盏明灯。
风啸声中,她的道袍猎猎作响,宛如与天命对峙的战旗,在这场与命运的博弈中,展现出不屈的意志和强大的信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