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猛的后背刚贴上石砬子的冷硬岩壁，掌心还残留着开山斧柄的粗粝触感，就听见一道苍老却尖利的声音，像淬了冰的针，突然从头顶的黑暗里扎下来。
“无知的小辈，蹲在那里我老婆婆就看不到你们了吗？”
声音不高，却带着说不出的阴冷，尾音拖得长长的，混着夜风在岩壁间打了个转，听得人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。赵猛猛地抬头，手里的开山斧下意识地举到胸前，斧刃在月光下划开一道冷光，却连个人影都没撞见——头顶只有交错的枯枝，枝桠间缀着几颗疏星，风一吹，枯枝晃荡，影子落在地上，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。
“飞天婆婆沈三娘！”赵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，却依旧梗着脖子喊了出来。他虽没见过沈三娘的真面目，却早从玄天道长口中听过她的手段——那老太婆最擅长躲在暗处放冷箭，一手“飞天索”能在半空中绕着人缠三圈，去年清风观的李道长就是被这索子勒断了喉，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。
罗林比赵猛更沉得住气，可此刻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。他手提长枪，枪尖斜指上方，枪杆上的红缨被夜风吹得微微颤动。他没有像赵猛那样抬头乱看，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的岩壁——沈三娘既然敢出声，就绝不会只躲在一处，说不定此刻正踩着哪根枯枝，或是贴着哪块岩石，盯着他们的破绽。
“别乱看，她的轻功最擅借力，说不定就藏在咱们头顶的枯枝上，或是旁边的石缝里。”罗林压低声音，一边提醒赵猛，一边缓缓挪动脚步，将后背靠向另一块更粗壮的石砬子，让自己的视野能覆盖到更多角度，“她故意出声，就是想让咱们慌神，好找机会偷袭，别中了她的计。”
赵猛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攥紧开山斧，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，耳朵也竖得老高，连风吹过草叶的“沙沙”声都听得一清二楚。可不管他怎么看、怎么听，周围除了风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，再没有其他动静——刚才那道苍老的声音，仿佛只是一场幻觉。
罗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。他沿着石砬子慢慢移动，长枪的枪尖时不时往头顶的枯枝上戳一下，又往旁边的石缝里探了探，却连一丝布料的痕迹、一点气息的异常都没察觉到。沈三娘就像融进了黑暗里，明明刚才还在说话，此刻却连半点踪影都找不到，这种“看得见声音，抓不到人”的感觉，比直接动手更让人心里发毛。
“沈三娘，你既然来了，何必躲躲藏藏？有本事就出来光明正大地打一场！”赵猛忍不住朝着黑暗里喊了一声，声音在山侧回荡着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他心里的火气渐渐压过了惧意——他最恨这种躲在暗处耍阴招的人，哪怕对方是成名已久的飞天婆婆，他也不愿像只兔子似的缩在石砬子后面。
罗林立刻拉住他的胳膊，摇了摇头：“别激怒她。她的飞天索最适合在暗处用，咱们现在不知道她的位置，贸然出声只会暴露自己的方位。”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地面上——月光下，地面的碎石和草叶都很平整，没有任何被踩踏过的痕迹，“她刚才说话的声音像是从头顶传来的，可周围的枯枝都很细，根本撑不住一个人的重量，说不定她是踩着‘飞天索’悬在半空中，咱们看不到她，她却能把咱们看得一清二楚。”
这话一出，赵猛的心里更沉了。他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夜空，除了黑沉沉的天幕和几颗星星，什么都没有。可一想到有个人正踩着看不见的索子，悬在自己头顶，手里还可能攥着能瞬间取人性命的绳索，他就觉得后颈发凉，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。
两人就这么贴着石砬子站着，一动也不敢动。赵猛的开山斧始终举在胸前，目光警惕地扫过头顶和四周的黑暗；罗林则握着长枪，手指在枪杆上轻轻摩挲着——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，也是在蓄力，只要一有动静，他就能立刻挥枪反击。
夜风越来越凉，从黑水潭方向飘来的腥气也更重了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随着风慢慢靠近。赵猛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，顺着脸颊滑落，滴在衣领里，凉得他打了个哆嗦。他忍不住又往营地的方向瞥了一眼——篝火的光芒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微弱，不知道玄天道长他们有没有听到刚才的动静，有没有做好防备。
就在这时，罗林突然抬手，示意赵猛噤声。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右侧十步外的一块岩石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你看那块石头的顶部，是不是有个影子？”
赵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只见那块半人高的岩石顶部，似乎真的有一道极淡的黑影，像是一片贴在石头上的枯叶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那黑影一动不动，仿佛和岩石融为了一体，可赵猛却能隐约感觉到，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正从那里射过来，落在自己和罗林身上。
“是她？”赵猛的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，手里的开山斧握得更紧了，指节都泛了白。
罗林没有回答，只是缓缓举起长枪，枪尖对准了那块岩石的顶部。他的呼吸放得极缓，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，只有专注——他知道，沈三娘既然敢露出痕迹，就说明她已经准备动手了，接下来的几秒，很可能就是生死较量。
夜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，风停了，虫鸣也消失了，只有两道身影贴着石砬子，与黑暗中的那道淡影对峙着。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，像是一张拉到极致的弓，只等着最后那一声弦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