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蕴眼角一挑,“怎么回事?”
屠胖子指着包袱,“江总厨这铜锅有猫腻!正常铜锅哪有这般死沉?怕是……”
我猛地踏前一步,“屠师傅,你口口声声有问题,污我清白事小,耽搁了百珍宴,这罪责你耽搁得起?若开了箱,查验无误,你又当如何?”
屠胖子被噎住,脸色涨红。
中华长老已不耐烦地挥袖:“少啰嗦,开!”
我冷眼站立一侧,屠胖子冲了过去,打开包袱,仔细摸索、敲打每一个锅壁,甚至撬开锅盖审视内胆……翻来覆去,里里外外,并无任何不妥。
“不对啊,之前明明……”
胡蕴冷哼一声,“哼!愚不可及!都散了!准备宴席!”
……
回到精致小厨,柳如弦立刻关上房门,背抵门板,声音压得极低:“东西呢?你藏哪里了?”
我走到窗边,看左右无人,才神秘一笑,“水底,暗河道口。”
柳如弦脸色瞬间发白,“河底到处是税傀,这样做太冒险了!”
“它们只认移动的死物,对嵌在石缝里的静物视若无睹。祭坛贴底藏进礁洞,裹了层新鲜河泥……此刻,怕是正被两条巡游的税傀‘守着’呢。”我解释道,“越是危险的地方,越是安全!”
柳如弦死死盯住我,吐出一口气:“疯子!”
“今天是个疯子救了你一条命好吧?”我走到她面前,笑问:“柳执事,我帮你除掉于淮山,你要怎么感谢我?”
柳如弦浑身一震,“我猜到就是你。”
她睫毛轻轻一颤,突然踮脚凑近我耳畔,吐气如兰,“我……今夜子时,我院子不锁门。”
我心中愕然,这姑娘会错意了,笑着后退两步。
“好啊,顺便聊聊,秦权派你潜伏这里,到底是为何?”
她瞳孔骤然收缩,所有旖旎瞬间冻结。
“你……”
“我要听真话!”
我要趁百珍宴机会搞掉不死宗,不希望有什么变数,哪怕她也是镇武司的卧底,所以必须要搞清楚,她潜伏的目的。
柳如弦垂首,良久才道:“我不能说……至少现在,不能!”
门轴“吱呀”一声,沐雨的小脑袋探了进来。
她眨巴着眼,目光在我和柳如弦之间转了一圈,突然“啪”地捂住眼睛:“你们继续!我什么都没看见!”
可那丫头非但没走,反而反手关上门,背贴着门板滑坐在地上,指缝却悄悄张开一道缝。
柳如弦耳尖通红,我一把拽起沐雨:“小鬼头,听墙角要收钱的!”
沐雨吐了吐舌头:“那……我用柳姐姐的秘密换?”
柳如弦猛地抬头……
沐雨晃着双丫髻,眼睛亮得星辰:“柳姐姐半夜对着铜镜梳妆,还弹《凤求凰》呢!”
我挑眉凑近沐雨:“哦?那她有没有说——”
“说江尘哥哥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匕首,”沐雨模仿着柳如弦的语调,“看人一眼就……唔!”
柳如弦一把捂住沐雨的嘴,脖颈红得能滴血。
门外忽然传来胡蕴声音,“小姐,坛主回来了,他老人家要见您!”
沐雨突然打了个寒颤,“他……十年不理我,现在要见我了?”
我看到柳如弦眼神也满是警惕,精致小厨内空间瞬间凝固。
胡蕴推门而入,目光在我们三人间巡视,“怎么,诸位很紧张?”
“哪能啊!”我故意踩碎地上一个瓷碗,“这小祖宗打翻调料缸,我们正收拾呢!”
沐雨的小手死死攥住我衣领,“可不可以不去?我不想见到那个老怪物!”
胡蕴恭敬中又带着几分坚定,“别让坛主等太久,他会……生气的!”
在沐雨惊恐的眼神中,胡蕴带着她离开了小厨。
临行前,胡蕴看了我一眼,“坛主对百珍宴的安排很满意,希望你别让他老人家失望!”
我垂首称是。
脚步声渐远,我关上了房门。
我觉得奇怪,“沐雨为什么这么怕她父亲?”
柳如弦的嘴唇颤抖着,良久才道:“因为……沐雨小姐是祭品。”
“什么?”我耳边嗡的一声,仿佛被雷劈中,“她不是坛主的亲生女儿?”
“是亲生女儿才够资格。”柳如弦的声音冰冷,“沐雨小姐……是罕见的‘无垢体’。她的先天真气至纯至净,不含丝毫杂质怨念,与天道真气本源同出一辙,而这……正是维持血祭大阵最核心、最强大的能量源!”
我的心脏狂跳,想到刚见沐雨时她那纯洁的模样,还有胡蕴的那句“无垢体”警告,那些关于不死宗血祭大阵的传闻,瞬间有了最残酷的指向!
不死宗主十年不见女儿,不是为了保护,而是为了让她保持最纯净的状态,等待最后的收割!
我自认不是个心软的人。在东海郡算计时冷眼旁观过倾家荡产,在镇武司斗法时亲手送过对头归西。但这不一样!
沐雨那双眼睛太干净了,干净得像被春雨洗过的天空,没有丝毫杂质,不含半点怨恨。
她用那双眼睛看过我,是纯粹的信任和依赖。
我甚至可以想象,她被按上祭坛时,那双眼睛里也不会是恐惧,而是茫然和不解,她甚至可能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么做!
这种纯粹的“无垢”,不该被血祭大阵的污秽与贪婪吞噬,成为这些“畜生”们的供给!
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头升起,烧得我牙关咯咯作响。
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杀意,我转向柳如弦,“这个不死宗主,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?”
柳如弦的脸上血色尽去,恐惧和恨意交织在一起,艰难地吐出几个字:“一个……为了力量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的怪物!”
她仔细地组织着语言,“他曾经是镇武司的高层。十几年前,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血祭大阵的核心法门,彻底入了邪道!”
果然与镇武司有关联!
难怪整个不死宗血祭大阵与天道大阵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!
柳如弦又道:“血亲……特别是无垢血脉的至亲,对他是最顶级的养分,是大阵启动和维持的关键燃料!据我所知……沐雨的生母,便是这样被利用、被耗尽的牺牲品!”
我沉默了。
连自己的老婆、亲生女儿都能拿来炼化,只为那掌控天下的野望!
这不只是邪道,这是披着人皮的魔!
保护沐雨,摧毁这魔头和他的大阵,已经不仅仅是为了与秦权的赌注,为了师门任务,更是源于一种本能的反抗。
人,不能无耻卑劣到这种地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