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正义脸色惨白,已接近油尽灯枯。
两个五品,再加上三十余四品的追杀下,支撑了三个时辰,已经远非常人所及。
他口中惨笑,“要……要了命了!江小哥再迟半个时辰,我怕是交代在这里了。”
我扶他起来,塞给他几块金纹晶石,“先回复内力。”
贾正义面带疑虑,“这些晶石……”
我猜到他担心使用非税真气会被镇武司问责,笑骂道,“都什么时候了,还管真气来路正不正?”
贾正义尴尬一笑,补充了十钧真气后,脸色渐渐有了血色,右臂上的火瘟毒也渐渐下去。
他起身捡起云卿的那块手帕,小心翼翼叠起,揣入怀中,又在那喽啰尸体上踩了两脚,“草你娘的,我老婆的东西你都敢碰?”
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贾正义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道来。
“去了富阳,找李长风,过程还算顺利。李长风欠我个人情,又有你亲笔书信,倒也没有赖账。他用不死秘术破解了名单。”
“拿到东西,我心里不踏实,当夜就起程往回赶。但回来的路上,刚出富阳城地界,就觉得不对头了!”贾正义脸色阴沉下去,“甩了几次都没甩掉!尾巴不止一个,手法很隐晦,像……训练有素的杀手,又像大门派的暗桩,气息收得极稳!”
“没办法,我只能按原计划走最隐蔽的黑风岭。刚进山不就,伏击就来了!四面八方全是蒙面狗贼!两个五品高手坐镇,几十个四品蜂拥而上。”
他看着地上的尸体,猛吐了一口浓痰,“那两个五品,指挥手下结成刀网剑阵,车轮战消耗我,跟割不完的韭菜一样,一茬又一茬,硬生生拖了我三个时辰!这里荒郊野岭,无法从天道大阵借用真气,我在真气耗尽之前,用腰牌给青州监示警。”
他说得轻描淡写,但其中凶险,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我打趣道,“好歹也有拿得出手的战绩了,以后再去镇武堂讲课,不用胡编乱造了!”
贾正义老脸一红。
我问名单何在?
贾正义脱下了官靴,一阵浓烈的、堪比腐烂咸鱼的酸爽气味瞬间弥漫开来。
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。
捏着鼻子后退两步:“老贾,就不能找个别的地方藏名单?”
他嘿嘿一笑,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痞气,从鞋垫底下抽出一方丝绢。
“这不……最安全嘛!一个原件,一个是我誊抄的,双保险!”
我哭笑不得:“佩服!当时你要是脱了鞋,没准都不用打,这帮杀手当场就给你熏厥过去了!”
打开名单。
“三十七人……”我倒吸一口冷气,这数量已占青州监税吏编制的近一成!
贾正义道,“其实有没有这名单都差不多,李长风当过青州堂主,这里面的人他最清楚不过,你看看这个……”
他手指落在最后一行的人名上,我猛然一惊,“副监正白建业?”
这位先前在扳倒杨仙光时“仗义执言”、对刘崇“落井下石”的盟友,名字赫然在列!
他隐藏得如此之深,甚至利用我们反戈一击刘崇的行动来清洗异己、巩固位置!
贾正义道,“没想到吧?”
天色已开始泛起鱼肚白,山坳里的浓雾也淡了些许。
我掏出腰牌,给赵无眠汇报了位置,并且告诉她,名单已到手,等我们回去,可以反击了!
“等等!”
贾正义捡起地上一把刀,手起刀落,将地上的几十具尸体的脑袋砍了下来,用绳子串成了两串。
我看得目瞪口呆,“这是作甚?”
贾正义却兀自不理,“当然是带回镇武司,清算旧账!想杀老子,就得付出代价!”
……
天亮时分,青州城门打开。
当浑身浴血、背着串头索命的贾正义,拖着一串血肉模糊的人头,如同浴血的杀神般踏进青州大门时,整个青州城都轰动了!
“天……天啊!那……那是人头?”
“拖…拖着人头走路?这是谁干的?”
“是镇武司新来的贾主簿!……天啊,听说昨夜玄鉴枢示警……”
“三十多颗……都是袭杀贾主簿的刺客?全被枭首了?”
满城皆惊!
一股名为“恐惧”的寒流,随着那血淋淋的人头痕迹,迅速弥漫了镇武司每一个角落。
这视觉冲击力远比任何公告和檄文都更直白、更可怖!
对潜藏在暗处的不死宗卧底和所有心怀鬼胎者,这是最赤裸裸、最血淋淋的震慑!
仿佛贾正义在用行动宣告:敢来杀我?这就是代价!想背后捅刀?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!
当然,我也怀疑其中有贾正义作秀的成分。
初来青州监的他被同僚边缘化,只能做档案卷宗整理的文书主簿,今日就用这三十多个人头,来撬开在镇武司的晋升之路。
赵无眠闻讯带着项飞等人赶来。
看着眼前景象,饶是这位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冷面监正,也是瞳孔骤缩,目光中竟带着些许赞赏。
“把首级拖去‘点功房’!”贾正义声音沙哑,却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庭院中,“一个不少,登记造册!这些……是咱们青州监反剿不死宗叛逆的第一笔功勋!记在……老子名下!”
这些人头,就是他贾正义用命换来的投名状,更是他通往更高位置的踏脚石!
我心中明白,贾正义还是那个贾正义,除了夫人云卿,世间唯一能吸引他的那两个字——权力!
经此一事后,在青州监,再也没有人敢小觑他了。
贾正义的宣言余音未落,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。
副监正刘崇在几名亲信簇拥下快步走来。看到那串血淋淋的首级和刘崇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悸,但很快被刻意的震怒取代。
“岂有此理!简直是无法无天!”
刘崇停在人头串前几步,痛心疾首地锤着掌心:“贾主簿不是回乡探亲么?何等丧心病狂的贼人,胆敢在青州地界袭击镇武司税主簿?猖狂至此,视我朝廷法度为何物!此事定要彻查到底,绝不姑息!”
几乎在刘崇话音落下的瞬间,副监正白建业的身影也出现在庭院。
他与刘崇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,神情是恰到好处的关切,“贾主簿,昨夜惊闻你在黑风岭遇险,我等坐立难安!回来就好!回来就好啊!”
旁边站着的五位主簿,此刻更是鸦雀无声,脸色一个比一个白。
贾正义的目光缓缓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,缓缓开口道:“秦掌司曾说过,镇武司行事,以眼还眼以牙还牙,血债只能血偿。这不,都带回来了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