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50年5月31日,苏州无毒巷。晨光初现时,三户居民相继发出惊叫——他们睡前放在枕边的金项链不翼而飞。
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所有门窗完好无损,卧室内外找不到半个脚印。
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幽灵,在深夜穿过紧闭的门窗,盗走了他们的财物......
---
一、密室失窃
这条名为“无毒巷”的巷子确实与众不同。在满是古典雅致巷名的姑苏城里,这个粗犷的名字显得格格不入。
更特别的是,这条不足百米的小巷竟有着北方胡同的宽敞,巷内坐落着几座带着飞檐翘角的中式庭院,住着些体面人家。
时值江南梅雨季前夕,空气潮湿闷热。5月31日那晚,无毒巷的居民们都敞窗而眠。
35号的郁家小楼里,老郁夫妇与儿子郁炬、儿媳赵慧君各自安寝。
次日清晨,郁炬夫妇首先发现异常——梳妆台上的两条金项链不见了。
“门窗都好好的。”郁炬检查后困惑地说,“锁没坏,窗台也没有脚印。”
正当全家惊疑不定时,对门36号传来消息——留德骨科医生陈先生家也遭窃了。
陈医生家卧室窗户只开了半尺宽的缝隙,可项链和戒指同样不翼而飞。
更奇怪的是,窗台插销上的指纹全是女主人的,仿佛窃贼是穿墙而入的幽灵。
38号的独居富户老苗损失最为惨重——一条镶着两克拉钻石的白金项链消失了。这个从未工作过的官宦之后,第一次为财物失窃而惊慌失措。
二、离奇现场
南区公安分局刑警项一琰带着年轻搭档诸志仁赶到现场。
项一琰是个有着二十四年经验的老刑警,而二十一岁的诸志仁还是个新手。
勘查结果令人困惑:三个现场均未发现外人脚印、指纹;所有门锁完好;
院墙上找不到攀爬痕迹;36号那扇只开了半尺宽的窗户,根本不可能容人通过。
“难道窃贼会缩骨功?”诸志仁忍不住嘀咕。
项一琰眉头紧锁,注意到一个共同点:三户人家晚上睡觉时,卧室门锁都不扣保险销。但即便如此,窃贼是如何进入院子的?
就在侦查陷入僵局时,“盛德昌银楼”传来消息——有人来出售与赃物描述相符的金项链。
出售者登记的是阊门织娘巷39号俞清亮。但当刑警找到俞家时,户主却说户口簿去年9月就被盗了。
这条线索意外地破获了去年的旧案,抓到了扒手管正衷。可他对无毒巷案件一无所知,项链是他在“松鹤楼”从一个醉酒男子脖子上扒来的。
---
三、驯鸟高手
侦查方向转向开锁高手。项一琰了解到吴县葑塘有个绰号“一眨眼”的开锁匠印坤。
此人技艺高超,据说上楼开锁的速度比主人爬楼梯还快,曾在上海因协助黑道开锁入狱。
然而调查发现,印坤在案发当晚正在轧米厂赌博,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。
6月3日,北区齐门路又发生三起手法相同的盗窃案。市局决定串案并侦,成立联合专案组,由北区分局的许健南担任组长。
许健南是部队侦察排长转业,与搭档耿淡都是山东汉子。四位刑警重新分析案情,排除了开锁和“钓鱼”作案的可能。
关键线索来自齐门路居民小田——案发当晚,他看见一个男子在银杏树下整理一个圆锥形包袱,高约一尺二三,形状奇特。
与此同时,南区棋盘街的老张提供了更重要的信息:凌晨时分,他曾看见一只鸟儿从窗口飞出去,随后听到口哨声和自行车链条声。
“是驯鸟作案!”项一琰恍然大悟。
---
四、贼鸟真身
专案组请教了在东山考察的鸟类学家林教授。林教授断定,能在夜间作案的只可能是猫头鹰,特别是体型最小的东方角鸮。
“这种鸟夜视能力极强,飞行无声,且足够聪明能被驯化。”林教授解释道。
不久,北区寺塔街一起未遂盗窃中,贼鸟被老鼠夹夹下一片羽毛。经鉴定,正是东方角鸮的羽毛。
专案组立即在全市范围内调查驯养猫头鹰的人。木渎镇的丁老头儿提供了一条线索:
他曾为上海杂耍班主粟振峰驯过一只猫头鹰。但刑警赴沪调查得知,那只鸟早已被野猫吃掉。
另一条线索来自珍珠坊:十二岁的男孩杨小山上星期用弹弓打伤了一只“大鸟”。
乌主秋伯瑛先是气势汹汹上门问罪,得知杨家是军属后,又态度大变,不仅归还弹弓,还送上连环画和糖果赔礼。
这个反常举动引起了刑警注意。
五、胖妇疑云
秋伯瑛是个三十一岁的寡妇,其夫关满堂曾是日伪翻译官,1940年被军统暗杀。这个体形肥胖的女人独自经营着一家小鞋店,名声不佳。
关满堂的堂弟关满福受托去秋家查看,回报说秋伯瑛养了四只鸽子和一只灰斑鸠。
“什么鸟不好养,去养一只灰斑鸠!”关满福嘟哝道。
灰斑鸠并非东方角鸮,秋伯瑛的嫌疑似乎可以排除。但许健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一天早晨,许健南在公园遛鸟区看见一对斑鸠,突然想到:秋伯瑛为什么要养灰斑鸠这种不常见的鸟?
他派关满福再次前往秋家,却发现灰斑鸠已经“逃掉了”。
与此同时,秋伯瑛突然离家出走。她的闺蜜金艳艳在审讯中交代,秋伯瑛最近确实有个新相好,要她对外只说秋与火车站检票员施静真交往。
“那个男人说话带太仓口音。”金艳珍说。
---
六、昆山命案
项一琰和老袁赶赴昆山秋伯瑛娘家,得知她确实带了个“阿兴”回来。据秋母说,隔壁竹器店刘老板听口音认为“阿兴”是太仓人。
然而当二刑警转战太仓调查时,却接到紧急通知返回昆山——秋伯瑛的尸体在护城河里浮起来了!
法医鉴定:秋伯瑛是在酒醉状态下被人勒死后抛尸的。死亡时间约在6月22日晚七八点。
“保富旅馆”老板指认,秋伯瑛确与一男子在此入住。男子特意要求临河房间,显然早有预谋。l
现场勘查提取到了男子的指纹,但秋伯瑛已死,无人知道“阿兴”的真实身份。
---
七、鸟笼浮出
专案组回苏州后,许健南在公园偶然听见几个老者在议论一个红木鸟笼——形状古朴如宫灯,却只卖了两万五千元。
许健南心中一动:这个鸟笼的形状、尺寸,与齐门路小田描述的圆锥形包袱完全吻合!
卖鸟笼的少年屠啸山说,鸟笼是他在珍珠坊口的水井里钩出来的,里面还有两块砖头和一只死鸟。
死鸟送往东山鉴定,正是东方角鸮!而且左翅羽毛比右翅少一根——正是之前被老鼠夹夹掉羽毛的那只贼鸟!
目标立即锁定在秋伯瑛的邻居梅应兴身上。这个嘉定籍的小贩有张马脸,说话带太仓口音,曾在上海“大世界”马戏班做过驯鸟师。
梅应兴被当街擒获。
---
八、真相大白
审讯中,梅应兴对罪行供认不讳。
三年前,他的妻子带着两个孩子跟国民党军官跑了。深受打击的梅应兴搬到珍珠坊,与秋伯瑛成为邻居。
三个月前,师兄赠给他一只驯化好的东方角鸮。这只鸟原本就是“鸟演员”,能在黑暗中叼取物品。秋伯瑛偶然见识了鸟儿的本领后,主动与梅应英亲近。
生意日渐惨淡的梅应兴萌生了利用鸟儿盗窃的念头。在秋伯瑛协助下,他开始了夜间作案。
第一次出手就收获颇丰。得意忘形的梅应兴戴上一条赃物项链去“松鹤楼”吃饭,不料被扒手管正衷偷走。
后来,秋伯瑛不慎让鸟儿被杨小山打伤,又自作聪明地买灰斑鸠冒充,引起了警方怀疑。
梅应兴知道秋伯瑛靠不住,便诱骗她到昆山,在旅馆中将其杀害灭口。
回苏州后,他将已不敢再作案的贼鸟连笼沉入井中,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。
1950年10月26日,梅应兴被苏州市军管会判处死刑。一声枪响,这个利用驯鸟技艺犯下连环盗窃案、杀人灭口的“隐身大盗”,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。
---
而那只神奇的贼鸟,虽被驯化犯罪,终究只是人类贪欲的工具。
它的尸体被制成标本,至今仍保存在苏州公安博物馆中,默默诉说着这个离奇案件背后的警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