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等奖没了，按理说抽奖活动最大的噱头也就消失了。
可店里的热度，依旧没有下去。
顾客们仍然在兴致勃勃地挑选、试穿、付款。
有人小声嘀咕：“镯子没了就没了吧，反正本来也没指望中那个。这衣服是真好，你看这料子，这版型，外面根本找不着！”
“就是，我跑遍了市里，连省城都去了，就没见过这么洋气的款式。中不中奖无所谓，关键是不能错过这衣服！”
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，能来这儿眼睛不眨就花几十上百块买衣服的女人，家里条件普遍不错，金手镯固然诱人，但也不是非有不可。
她们更看重的是“衣香丽影”服装本身带来的时髦、体面和独一无二。
这衣服穿出去，那就是身份和品味的象征，比抽中个奖品带来的满足感更持久。
下午五点，店门口那几个轮流展示服装、吸引了无数目光的女学生，也结束了她们今天的工作。
张卫国走到她们面前，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钱，挨个发下去：“今天辛苦大家了，这是说好的工资，一人三块钱，拿着！”
几个女学生接过钱，脸上都笑开了花。
三块钱，对她们学生来说可不是小数目，而且今天站在这里当“模特”，接受那么多赞赏和羡慕的目光，本身也是一种新奇又虚荣的体验。
“谢谢老板！”
送走学生们，店里继续忙碌。
一直到晚上六点半，天色擦黑，街上亮起路灯，“衣香丽影”才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。
刘根生抢先一步，把沉重的卷闸门猛地拉了下来，隔绝了外面喧嚣的街道。
几乎是同一时间，刘根生、陆静，徐敏，还有一直默默帮忙搬货、维持秩序的吴大刚，四个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，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。
张卫国倒是依旧精力充沛，他得到了系统的少林罗汉拳，体力相比以前可是质的飞跃。
刘根生靠着墙，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，又抹了把脸，喘着粗气：“我的娘呢，这一天可太累了。”
陆静在收银台上，揉着自己站得发酸的小腿和笑得发僵的脸颊，声音都带了点沙哑：“嗓子快冒烟了……”
徐敏也坐在沙发上喝着水，补充体力。
中午那阵子忙得昏天暗地，谁都没顾上吃饭。
张卫国让吴大刚抽空去买了几个馒头，五个人就着白开水，一人啃了两个馒头当做午饭。
10个模特小姑娘，张卫国则是给她们在隔壁店里买了米粉吃。
就在这时，店门被从外面敲响了。
张卫生拉开门，外面的人是李春波。
他探进来半个脑袋，脸上带着笑：“哥，忙完了？我姐已经把饭做好了，赶紧的，把门锁好，过去吃饭。”
刘根生闻言，精神一振，走过去，重重地拍了一下张卫国的肩膀：“卫国，还是你有先见之明，让雪梅把米粉馆开在旁边！不然今天咱们几个，连口热乎饭都没地方吃。”
他这话一出口，张卫国、徐敏、吴大刚都忍不住笑了。
疲惫中，带着一种巨大的、充实的满足感。
第一天开业，火爆成这样，人累得像扒了层皮，但收银台柜子里的钱，还有那几乎被搬空了好几款的货架，都在无声地宣告着——开门红，红得发紫。
这绝对是所有人，包括张卫国自己，都没预料到的巨大成功。
张卫国来到张氏粉馆，一股混杂着米粉鲜香和肉汤浓郁的热气扑面而来。
李雪梅正在灶台边，利落地抓起一把米粉扔进翻滚的汤水中，白色的笊篱上下翻飞，水汽氤氲了她鬓角的碎发。
听到动静，她回过头，脸上还带着忙碌后的红晕，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。
“忙完了？”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，眼神却温柔如水。
张卫国走上前，从后面轻轻揽住她的腰，声音低沉带着歉意：“媳妇儿，今天真是多亏了你。累坏了吧？又要顾着店里，还得抽空给我们做饭。”
李雪梅身子微微一僵，随即放松下来，任由他抱着，嘴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，侧过脸看他：“说啥傻话呢，看你生意这么好，挣大钱了，我这心里比吃了蜜还甜。”
她顿了顿，语气里带着一股子与有荣焉的骄傲：“自家男人有本事，走到哪儿都站得直，做什么生意都能成！我这个当媳妇的，脸上也有光彩不是？”
她转过身，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，眼睛亮晶溜地补充道：“而且啊，托你们‘衣香丽影’的福，咱家米粉馆今天生意也好得很，我估摸着，少说也比平时多卖了四五十碗粉。那些买完衣服的女同志，好多都顺道过来吃了。”
张卫国看着妻子疲惫却满足的笑脸，心里暖烘烘的：“那挺好，忙完就去一起吃饭。”
李雪梅指了指外面坐着的两个客人：“下完两碗粉，我就过去，你们先吃。”
晚饭虽然是简单的几样家常，可忙碌了一天，所有人都饿坏了，埋头苦吃，连说话的力气都省了。
饭后，吴大刚起身和张卫国告辞，已经七点多了。
张卫国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十块钱，递了过去：“大刚，今天辛苦你了，多亏你帮忙维持秩序，抽奖那边才没乱套，拿着！”
吴大刚也没推辞，接过钱揣进兜里，脸上满是兴奋和钦佩：“卫国哥，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。又是模特又是抽奖，把那些女同志哄得一愣一愣的，钱哗哗往外掏！”
他凑近了些，语气带着点试探和向往：“哥，你这生意做得这么大，以后要是再开分店，还缺不缺人手？卖衣服这活儿，我看我也能干，到时候你再带带我呗。”
张卫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会有机会的，等下次开分店，不如你直接当老板，我给你供货。”
吴大刚眼睛一亮，重重点头：“行，借哥吉言，我得努力挣钱，将来好有本钱开铺子。”
知道张卫国他们还要回去盘账，吴大刚也不多耽搁，跨上自行车，清脆的铃铛声响起，很快消失在夜色里。
送走吴大刚，张卫国招呼刘根生、陆静和徐敏：“走，回店里。”
四人再次回到“衣香丽影”，刘根生“哗啦”一声，将那沉重的卷闸门再次拉下，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。
张卫国走到收银台前，没有多余的话，直接用钥匙打开了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抽屉。
“哗啦——”
他直接将抽屉倒扣在旁边那张原本用来摆放糖果的桌子上。
花花绿绿的钞票，像小山一样堆在了桌面上。
十块的“大团结”，五块的炼钢工人，两块的宝塔山，一块的天安门，还有各种毛票角票……混杂在一起，视觉冲击力惊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