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工阁。
墨流机捏着那枚入手微沉的宗主手令,独自一人站在了这座九层高楼的跟前。黑黢黢的巨木楼身,也不晓得是何种材质,只觉得一股子说不清的沉闷气息压得人有些喘不上来。门前冷清,连个看守的弟子都无,只有两扇布满裂纹的木门,死死闭着。
他伸手推门,门轴发出“吱呀”一声悠长的呻吟,像是从亘古传来。门开的刹那,一股更浓重的压力扑面而来,他脚下顿了顿,才迈了进去。
楼内光线很暗,陈腐的木气混着些别的什么味儿,直往鼻子里钻。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,每往上一层,那股子压力就重一分,像是背上无端多了几斤担子。寻常人别说爬到顶,怕是三四层就得腿肚子转筋。
第九层入口,压力已沉得吓人。
一个干瘦老头,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,拿着把秃了毛的扫帚,慢吞吞地扫着地上的灰,正好挡住了路。头发乱糟糟,脸上褶子堆着褶子,那模样,扔人堆里都找不着。
“劳驾。”墨流机拱了拱手。
老头扫地的动作没停,声音沙哑得像是磨砂纸:“令牌。”
墨流机将宗主手令递了过去。
老头终于停了扫帚,接过来,浑浊的眼珠子在手令上溜了一圈,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反应,又把手令丢了回来。
“进去。一天功夫。”
说完,他侧过身,继续扫他的地,好像墨流机就是团空气。
“谢了。”墨流机收好手令,踏入顶层。
里头空荡荡的,跟他想的满坑满谷的书卷图谱全然不同。一个巨大的圆形厅堂,头顶的穹窿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星图,瞧着眼晕。
厅堂正中,没桌没椅,就飘着那么七八团光蒙蒙的球,大小不一。光球里头,影影绰绰能看见些东西,有像是碎掉的图纸,有几块奇形怪状的金属疙瘩,还有几片颜色不同的玉简。每一团光,都透着一股子老旧沧桑的劲儿。
千机门的家底,怕是都在这儿了。
他正要细看,丹田里那股修炼《九阳炼体诀》得来的热流,忽然间自己躁动起来,一下一下地,像是心脏在里头多跳了几下。一股子强烈的念头,催着他往其中一团暗红色的光球挪步。
那光球里头,裹着一块拳头大小、坑坑洼洼的暗红色铁疙瘩。
《九阳炼体诀》会对这玩意儿有反应?
宗主只给了一天,没空磨蹭。他飞快地扫过其他光球,里头的东西,不是机关图谱繁复到吓人,就是些闻所未闻的金属炼法,再不就是高深莫测的炼器心得。随便哪一样拿出去,都够炼器师们抢破头。
可丹田里的那股热流,就认准了那块破铁。
他不再多想,径直走向那团暗红色的光。
指尖刚碰到光球,那层光晕“啵”的一声就散了。暗红色的金属块静静悬在半空。
墨流机伸手,一把攥住。
入手冰凉,还有些沉。下一瞬,一股滚烫的、精纯到无法形容的洪流,猛地从金属块里炸开,顺着他手臂的经络,野蛮地冲进他四肢百骸!
这股劲儿太霸道,可跟他体内的九阳真气一碰,却像是干柴遇上了烈火,轰然共鸣!
“嗡——”
他体内的九阳真气被彻底引动,疯了一样自行高速运转,贪婪地吞噬着这股外来的灼热。
同时,无数庞杂混乱的画面,也跟着那股热流狠狠撞进他的脑子里。
全是些残缺不全的远古景象。
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巨人,周身裹着岩浆般的光焰,用自己的血作引子,牵动天地间最爆裂的阳气,一下,又一下,锤炼着一柄造型凶悍的巨斧。
每一次捶打落下,都震得他神魂欲裂。
那巨斧,究竟是……
“开天?”
这块破铁,竟与《九阳炼体诀》的根本奥义遥相呼应!墨流机周身气血翻涌,脑海中炸开无数破碎的画面,那是太古洪荒的记忆。
“此乃‘陨日神铁’之屑,天外奇珍,能承载至阳,亦能噬主焚魂。小娃儿,胆子不小,运气也还行。”
一个沙哑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。
墨流机一个激灵,那些纷乱的影像骤然消散。那扫地老翁不知何时已立在不远处,一双浑浊的眼珠子,此刻却锐利得吓人。
“前辈。”他躬身行礼,后背微微发凉。
老翁摆了摆手,也不看他,只盯着那块暗红铁块:“此物,非大机缘、大毅力者不可得,更不可控。千机门历代祖师,碰过此铁的没几个,能用好的,更是没影儿的事。”
在那些远古记忆的碎片中,墨流机还瞥见了一段更加扭曲的景象。
一个巨大的地底熔炉旁,千机门的初代祖师神情癫狂,似乎在锻造什么能自行思考的“活兵器”,甚至是一些结构诡异、能自行活动的“机关傀儡”。画面的最后,却是天雷滚滚,血光崩现,好似触动了什么禁忌,传承由此残缺。
千机门失落的那些高深炼器术,竟与此等逆天行径纠缠不清?他只觉头皮发麻。
陨日神铁内那股子阳气,精纯得过分,远非墨流机以往所见。
这股力量涌入体内,九阳真气随之暴涨,却也勾动了他丹田深处,那尚未被《九阳炼体诀》彻底炼化的《欲火焚身诀》残毒!
一股邪火自小腹窜起,眼前晃过杨若君、焦艳红等人影,耳畔似有若无地响起阵阵娇喘。
遭了!
墨流机额角青筋暴跳,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。《欲火焚身诀》的麻烦,竟在这节骨眼上发作!
他猛地一咬舌尖,剧痛让他稍稍回神。
“定!”一声低吼,全凭两世为人磨砺出的心志,强行稳住心神。
《九阳炼体诀》自行高速运转,如同一座无形烘炉,全力压制那股邪火,同时疯狂吸纳陨日神铁涌来的霸道能量。
体内一时冰火两重天,九阳真气与欲火残毒激烈冲撞,经脉中传来撕裂般的痛楚。
墨流机牙关紧咬,死守灵台一点清明。
每一次压下欲火,每一次炼化神铁之力,他对阳气的运用便多一分掌控。
这既是生死关,也是一场泼天造化!
也不知过了多久,体内的翻腾渐渐平息,那陨日神铁的能量也被他鲸吞了近半。墨流机缓缓睁眼,吐出一口带着淡淡金芒的浊气,浑身骨骼噼啪作响,舒泰无比。
“时辰差不多了。”守阁老翁的声音幽幽传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