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外面的天色差不多暗下来,江梨初适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,四周寂静无声,瞧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。
江梨初慌乱的心得到了缓和,毕竟上辈子贺宥礼是出了名的事业脑,也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,重心都放在工作上,身边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,怎么可能这辈子突然看上她?
她又不是什么香饽饽。
江梨初抓了把头发,整理好乱七八糟的思绪,正打算上楼时,却听到屋外传来几道轻微的争执声,仿佛有人在门口吵架。
江梨初透过窗户往外面看去,就瞧见了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揪住了褚易恒的衣领,少年满脸怒气,拳头举至半空,却迟迟未落。
而差点被打的褚易恒气定神闲地站定,似乎对此不以为意,连眉毛都没挑一下。
气氛剑拔弩张,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爆发。
江梨初看了一会儿就想起来了,这少年不是之前参加过肖梅生日会的那个男生吗?好像是贺清月的同学,叫什么来着?
可现在并不是纠结他叫什么的问题,关键是他们怎么会差点打起来?
江梨初脚步微顿。
“林志钦!你干什么?”
贺清月夹在两人中间,拉着林志钦的胳膊让他松手,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。
林志钦垂眸扫了眼贺清月焦急的目光,又看了眼吊儿郎当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褚易恒,握成拳头的手瞬间收紧,恨不能一拳击碎这个男人伪善的面具。
可贺清月却不停催促着让他放手,咬了咬牙,终是卸了力道。
等林志钦松开褚易恒的衣领,贺清月立即站在了褚易恒面前,怒视着林志钦:“你干嘛突然动手?”
明显是在护着褚易恒。
林志钦觉得委屈,忍不住轻声反驳:“分明是他先出言不逊!”
他的气息尚未平稳,胸膛伴随着明显可见的起伏,想到刚刚褚易恒当着贺清月的面,明目张胆揭穿他的心意,无礼又莽撞,他长这么大,还没被人如此轻视过。
偏偏贺清月又站在褚易恒那边,顿时让他觉得更委屈了。
林志钦抿了抿唇,下意识张口:“清月……”
贺清月脸色变了变,想到刚才褚易恒说的那些话,林志钦暗恋她?
可他们才认识多久?
她深吸一口气,一字一句道:“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,你没必要在意他说的话。”
想了想,她又补充道:“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,以后就不麻烦你了。”
褚易恒听到她说自己是彻头彻尾的混蛋,原本平直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。
林志钦听到她说以后就不麻烦自己了,那一刻背脊一僵,余光触及褚易恒略带挑衅的眼神,垂在身侧的手又情不自禁握紧。
贺清月背对着褚易恒,根本没发现他现在有多幼稚,只想快点把林志钦打发走。
“林同学,天色不早了,你回去吧。”
林志钦虽然不怎么情愿,但还是听出来她话里的逐客令,于是点了点头。
见他答应下来,贺清月打开院门,便要进屋。
褚易恒瞥了眼目光一直追随的林志钦,不动声色地侧身,挡住他视线的同时,跟在贺清月身后进了屋。
贺清月大步向前,撞见客厅里的江梨初,脚步一停,旋即嘴唇微扬:“梨初姐,你回来了?”
江梨初也跟着勾了勾唇:“嗯,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?”
贺清月见她没提起刚才大门口的事,以为她没看见,松了口气的同时,解释道:“我跟同学去街上逛了会儿。”
江梨初点了点头,目光落在她旁边的褚易恒身上,胸口的布料皱皱巴巴的,可见林志钦刚才有多用力,又是发了多大的火。
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一幕,江梨初微不可察地挑眉,这三个人的组合还真是奇怪。
贺清月察觉到她的视线,清了清嗓子说:“他来跟我哥商量去港城的事宜,我哥在吗?”
听她提起贺宥礼,江梨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,放轻声音说:“你哥好像在卧室。”
“听到了?你去找我哥吧。”贺清月没察觉出不对劲,打发掉褚易恒,便上前挽住江梨初的手,一同往楼上走去。
卧室里。
平复好心情的贺宥礼单手扯下领带,丢掷在一旁的椅子上,手指灵活有力,快速解开衬衫一颗又一颗的纽扣,直至解到最后一颗,他方才来到柜子前,从里面随意扯出来一件上衣。
正打算换上时,余光却触及到不远处全身镜中的自己。
他整个人拘束在轮椅的方寸天地之间,除了上半身能够活动以外,下半身几乎无法动弹,就连最基本的挪动也做不到。
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双腿残疾的废物,他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,不管如何,他都是他,不会有任何的改变。
可是在某些瞬间,他无比希望回到以前,回到他还是个正常人的时候。
至少方才在云起路时,他能立马冲下车,一拳打在纠缠宋旭升的脸上。
可他受制于双腿,根本就护不了她。
贺宥礼黑眸死一般的沉寂,他动了动,尝试着撑在轮椅扶手上站起来,可不论他手臂如何用力,还是纹丝未动,直至有刺骨的疼痛传来,打消他不自量力的尝试。
他整个人跌落回轮椅里,宣告失败。
贺宥礼望着镜中滑稽狼狈的自己,薄唇抿成一条直线,眸底深处划过一抹讥讽,褚易恒说有知觉总比没知觉要强,至少说明他的腿还有得救。
真的有救吗?
他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说辞,可最终都化成了泡影……
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。
贺宥礼抬眸,脱下身上的衬衫,换好衣服后,才走过去开门。
可刚亮起来的眸色,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,瞬间黯淡下去。
褚易恒看清楚他眸底的失望,又见他周身环绕着股寒意和焦躁,明显是正在为什么事郁闷,面上神情不变,调侃了一句:“哟,在期待谁敲门呢?”
贺宥礼瞥他一眼,淡淡移开,明显不想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