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成衣厂不急,一是没那么多缝纫机,二是布料的事情还没彻底解决。”顾方远耐心解释。
伸手拨弄着桌上的茶杯,杯中的茶水轻轻晃动,倒映出他思索的面容。
“小弟我呢?”三姐顾方秋也忍不住出声询问,她微微探着身子,眼神中带着些许期待,又有些忐忑。
“额....我暂时还没想好,先留在这边帮我。”顾方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。
别看在场的几个姐姐中,三姐岁数最大,耳根子却是最软的,轻易就会被他人意见左右,实在不好安排。
“成!需要我做事的时候,说一声就行,你怎么说,我怎么做。”三姐爽朗地笑着,笑容明媚得像春日里的阳光。
其实她也没想太多,刚才只是好奇询问。
在她心里,只要能和家里人待在一起,做什么都无所谓。
小弟能帮她逃出那个狼窝,早就心满意足了!
随后众人又将话题转移到面包上面。
大家围坐在桌旁,你一言我一语,讨论着如何制作,哪些地方需要改动。
六姐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新式面包造型。
五姐比划着新烤炉的设计。
七姐则在一旁说着包装的创意。
热闹的讨论声在院子里回荡。
下午。
五姐顾方芳和顾父骑着自行车,一路颠簸着去了机械厂。
顾方远在各个车间溜达一圈后,回到凉亭休息。
夏日的阳光炽热,蝉鸣声此起彼伏。
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,眉头紧锁。
这一圈走下来,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。
热!
特别是罐头厂。
为了保证卫生,不能将门窗全部打开,否则灰尘容易落入罐头中。
可罐头高温消毒时,厂房内就像个蒸笼,工人们的衣衫被汗水浸透,贴在背上,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。
继续这么下去,迟早出事!
农村人省钱省惯了,从未想过用电风扇降温。
顾方远不是小气的人,空调暂时没有,但电风扇总要管够。
暗暗下定决心,明天就去采购一批电风扇,绝不能让工人们在这样闷热的环境里工作。
第二天。
标志江南水乡的晨雾刚刚散去.....
顾方远便将顾方伟几人召集到知青院凉亭中。
先将风扇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让众人去周围黑市转转,能买多少就买多少。
即便买多了也没事,现在整个村子都连上电网,相信总有人受不了热,想买电风扇。
在厂里吹习惯了,回家受得了?
都说....从俭入奢易,从奢入俭难。
如果真有多的电风扇,转卖给村民就行了!
现在小岗村的成年人,几乎都在顾家工厂打工,每个月最少30块钱。
那些一家有七八个成年人的家庭,每月工资加起来足有好几百。
买两台风扇,简直轻而易举的事情。
说完风扇的事情,接着问道:“昨天新款头花卖得如何?”
众人先是一愣,紧接着相视而笑,眉眼间藏不住的喜色如同破晓的晨光。
顾方伟兴奋得直搓手,喉结上下滚动:“全部售空!这次没走倒爷和供销社的路子,我们几个亲自去黑市摆摊,就为摸清楚买家喜好!”
“各类产品售卖速度有差别吗?”
“差别大了!”顾方伟掏出皱巴巴的小册子,上面画着类似表格的东西。
“小头花最抢手的是单颗珠子款,简洁大方,不管穷人家姑娘还是城里小姐都爱戴。
珠子一多,反而显得累赘,戴出去像顶着个戏台子。”他边说边比划,惹得旁人忍俊不禁。
“大头花呢?”
“大头花可有意思了!”顾方伟一拍大腿,“珠子越多越畅销!咱们琢磨着,应该是那些买家觉得珠子堆得越多,越占便宜。”
顾方远转动着手中的茶杯,茶水在杯壁划出细密的涟漪。
他望着远处飘来的几朵云彩,眉头渐渐拧成川字。
小头花的偏好,尚在情理之中,但大头花若任由这种单一审美主导市场,迟早会出问题。
作为头花市场掌控者,必须像园丁修剪枝蔓般,引导市场走向多元化。
选择多了,卖的才会多。
既如此,只能施行分级售价。
“以后新款头花分为五个档次,1.5元、2元、2.5元、3元、3.5元,进货价同样分为0.8元,1.3元,1.8元,2.3元,2.8元。
以前没有珠子的头花,进货价下调到0.5元,供销社售卖价1元。”
顾方琴担忧道:“市纺织厂要是继续压价怎么办?咱们普通头花......”她的声音越说越小,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得喘不过气。
“他们压不了。”顾方远打断她,“市纺织厂成本快到8毛,再降价就是割自己的肉。”
“可你卖给我们......”顾方琴脸上的担忧非但没减,反而更深,“8毛的成本,你岂不是......”
顾方琴也已经不是商业小白,明白合作讲究双赢。
如果一人赚钱,另一人不赚钱,甚至亏钱,那这门生意肯定不长久。
顾方远摆了摆手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
“不用担心,市纺织厂之所以不赚钱,因为他们除了商税,还要交国税,哪怕他们自己生产布匹,成本也比我们高很多,这就是很多纺织厂不愿意做成品的原因。”
端起茶盏轻抿一口,滚烫的茶水入喉,却不及他眼中的锋芒炽热。
他没说出口的是,上海第二棉纺厂的合作一旦敲定,成本还能再降三成。
大厂的优势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,凭借庞大的采购量将成本压到极低,生产出来的产品价格自然占据绝对优势。
小厂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,往往连还手之力都没有。
也正是因为最近一两年各地施行地方保护政策,扶持地方企业成长,那些成衣厂被迫在当地采购,才使得大厂积压了大量库存。
换作早两年,顾方远这种私人企业,哪怕磨破了嘴皮子、跑断了腿,也根本买不到大厂的便宜布匹。
“阿远,听说串珠子挺费时间的,出货量还和以前一样吗?”李婶满是褶皱的手不安地搓着衣角,眼神里写满担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