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起手，指尖凝聚出一团漆黑的火焰，缓缓朝江璃的脖颈伸去。
陆骁几乎是本能地冲了上去，匕首划破空气，却在即将触及那团火焰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。他整个人向后飞去，撞在墙上，发出一声闷响。
“别碰他！”裴策大喊，“这不是唐翎！”
但已经晚了。
钟离熵试图制造黑洞，可掌心刚凝聚起暗物质，那股扭曲的空间波动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。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。
“它……真的无处不在。”骨蝉低吼着，骨骼装甲迅速覆盖全身，复眼结构在黑暗中闪烁不定。
苏泠站在原地，心跳几乎停滞。
她看着唐翎——或者说，那个占据唐翎身体的存在——嘴角挂着不属于他的笑容，眼神里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，仿佛他们只是待宰的羔羊。
“你们终于……准备好了？”
这声音像是从无数个喉咙里同时发出，带着诡异的回响。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江璃咬牙，强行压住手臂上蔓延的黑色纹路。
“我是你们的审判者。”那存在轻声说，“也是你们的选择。”
话音未落，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，墙壁开始剥落，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金属管道。那些管道像血管一样蠕动着，流淌着某种墨绿色的液体。
“这里不是现实。”苏泠突然开口，声音颤抖，“这里是……刑堂。”
众人猛然回头。
“什么？”陆骁喘息着撑起身子，“你是说我们早就进副本了？”
“不。”她摇头，目光落在手腕上那些发光的刻痕，“是我们一直没出去过。”
空气凝固了一瞬。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裴策皱眉，“从一开始，我们就被困在刑堂里？”
“对。”苏泠喃喃道，“所有异常……都不是外来的，而是系统本身的一部分。”
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——
千佛冢，十二时辰，倒坐佛像前跪着的自己。
那时的她，穿着一身素白囚衣，额头贴着符咒，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忏悔词：
“我错了。”
然后，佛像睁开眼睛，露出和她一模一样的脸。
“等等……”她猛地抓住自己的手腕，“我记得了！”
所有人都看向她。
“在刑堂里，我说过‘我错了’。”她急促地说，“而规则是——只要说出这句话，佛像就会活化成行刑者。”
“所以呢？”骨蝉问。
“所以……”她抬头，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恐惧交织的光芒，“我们面对的这个东西，就是我亲手召唤出来的审判者！”
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默。
“也就是说，”裴策低声说，“我们现在面对的是……你自己？”
“准确来说，是我某个轮回里的选择。”苏泠深吸一口气，“如果我能找到那次轮回的记忆残片，也许就能逆转它的逻辑。”
“怎么做？”陆骁立刻问。
“需要时间。”她说，“我必须进入那段记忆，重新做出不同的选择。”
“但你现在使用能力会加速衰老。”江璃提醒。
“我已经死了两百多次。”苏泠苦笑，“这次再老一点，也无所谓了。”
“我来帮你。”裴策翻开笔记本，快速翻页，“我可以推演出最安全的时间节点。”
“还有我。”骨蝉握紧拳头，装甲在皮肤下发出咔哒声，“我会守住你。”
“那我呢？”陆骁问。
“你负责把唐翎抢回来。”苏泠盯着那团黑焰，“他还在里面。”
唐翎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，似乎有意识挣扎。
“快动手吧。”他说，声音断断续续，“不然……我就要彻底……没了。”
苏泠闭上眼，手腕上的刻痕开始发亮。
“三、二、一。”
一道刺目的白光在房间中央炸开。
下一秒，众人发现自己站在千佛冢内。
四周是一万尊倒坐佛像，每尊都长着苏泠的脸。
而在正中央，年轻的苏泠跪在地上，额头贴着符咒，嘴里机械地重复：“我错了，我错了，我错了……”
“就是现在！”裴策大喊，“打断她！”
陆骁毫不犹豫地冲上前，一把将少女时期的苏泠拽倒在地。
“别说了！”他吼道。
少女惊恐地看着他：“可是……只有说‘我错了’才能通关……”
“错的不是你。”苏泠走上前，蹲下身，轻轻抚摸少女的脸颊，“是这个世界。”
她伸手，在地上画出一个圈。
“听着，”她低声说，“如果你现在认错，你会变成行刑者，永远困在这个循环里。”
少女泪流满面：“那我该怎么办？”
“别认错。”苏泠坚定地说，“站起来，走过去，告诉它们——我不忏悔。”
少女愣住了。
“你不忏悔？”她喃喃重复。
“对。”苏泠点头，“我不忏悔。”
刹那间，整个千佛冢剧烈震颤。
一万尊佛像齐刷刷转头，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庄严慈悲，而是愤怒与失控。
但这一次，它们没有活化。
“成功了？”陆骁问。
“还没。”苏泠站起身，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崩塌的空间，“我们必须回去。”
就在这时，少女忽然拉住她的手。
“姐姐，”她小声问，“如果我不忏悔……我还能回家吗？”
苏泠愣住了。
这个问题，她无法回答。
因为每一次轮回，她都在寻找答案。
但今天，她决定换个方式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轻声说，“但我愿意陪你一起找。”
下一秒，白光再次吞没一切。
回到现实世界时，唐翎正捂着胸口剧烈咳嗽，吐出一口黑雾。
他的火焰重新燃起，蓝色火光照亮了整间屋子。
“我还活着？”他喘息着问。
“是的。”江璃扶着他，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，“我们都还活着。”
裴策低头看笔记本，原本模糊的数据重新清晰起来。
“罪业值下降了。”他说，“从87%降到了63%。”
“看来我们的选择……真的改变了点什么。”骨蝉收起装甲，复眼结构缓缓退去。
“这只是开始。”苏泠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刻痕，“但我感觉……有什么东西松动了。”
她不知道那是什么，但她隐约有种预感——
这场游戏，也许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，只有一条出路。
这时，她忽然注意到墙角的钟表。
指针……停在了同一个位置。
但她分明记得，刚才明明已经过了几分钟。
“等等。”她皱眉，“钟表……是不是坏掉了？”
没人回答。
所有人都盯着那块表，眼神逐渐变得古怪。
这时，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语：
“你以为逃开了？”
她猛然回头。
唐翎正看着她，嘴角挂着一丝陌生的笑。
他抬起手，蓝色火焰在掌心跳动，却不是温暖的光，而是一种冰冷的、诡异的蓝。
“你以为……真的能不忏悔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