蓬莱水城的咸腥海风中,老哨兵赵四狗咬着冷炊饼,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——海天交界处,五十艘挂着玄色狼旗的战船正破浪而来。那些船的吃水线异乎寻常地浅,船首雕刻的玄武像眼窝中,夜明珠发出的冷光在晨雾里划出诡异的轨迹。他猛地敲响铜钟,钟声却被海风扯得断断续续:“有敌船!高丽人打过来了!”
水师都统王破虏冲上望楼时,手按刀柄的指节发白。改良后的千里镜里,高丽船队的阵型让他心头一沉——每三艘船用磁铁链相连,船底包着的青铜板在浪涛中泛着幽蓝,分明是用阴山磁矿锻造的防冲击装甲。“快放青铜闸!”他嘶吼着砍断悬闸的牛皮绳,十二道刻满磁纹的青铜闸门轰然砸落,水面激起的浪花在闸面磁石上炸开蓝光。
第一艘高丽战船撞上来时,赵四狗正往城下搬运滚木。海墙与闸门相撞的刹那,肉眼可见的电流顺着铁链窜上城头,三名正在关闸的水兵突然浑身抽搐,铠甲接缝处迸出火星,转瞬便倒在地上不动了。“是磁电共振!”王破虏想起裴九娘此前的警告,这些高丽船竟把磁石与青铜闸的磁力转化成了电流。
裴九娘光着脚冲上箭楼,发丝被海风扯得乱飞。她改良的千里镜由多片磁石透镜组成,此刻正清晰映出高丽战船甲板上的景象:水手们脚踩磁钉固定在甲板,船舷边架着的投石机,投出的不是巨石而是装满磁砂的陶罐。“让蜈蚣船出动!”她扯开嗓子大喊,“用裴家磁粉!”
二十艘狭长的蜈蚣船如离弦之箭冲出港湾,船尾的磁粉箱阀门一开,白色粉末撒入海中。海水本就含盐,磁粉遇水立即形成胶状悬浮物,三艘靠近的高丽战船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拉住,船底青铜板与磁粉互相吸引,竟在海面打起转来。武玥带着两百死士站在火油竹筏上,看准时机射出火箭:“烧!”
火油遇磁粉剧烈燃烧,火焰竟呈现诡异的宝蓝色,顺着磁铁链迅速蔓延。高丽水手们惊惶失措,试图砍断铁链,却发现刀斧刚接触就被磁力吸附,根本挥不动。“好样的!”王破虏刚要喝彩,了望兵的尖叫让他心沉谷底:“都统!船底有异动!”
被击沉的战船在海底爆炸,不是火药,而是船底暗藏的磁石炸弹。巨大的冲击力掀起数十丈高的水墙,蓬莱城墙本就年久失修,在磁震中轰然崩塌。海水裹着磁砂灌进城内,街道上的铁锅、农具突然集体飞向海面,几个没来得及躲避的百姓被铁器砸中,惨叫着倒入泥水中。
与此同时,千里之外的洛阳黑市,赌坊内的喧嚣被一声拍桌打断。疤脸汉子甩出块边角残缺的墨玉,泛着幽光的表面让围观者倒吸冷气:“看见没?传国玉玺的边角料!当年宇文恺造镇国磁鼎时敲下来的!”
青城派少侠林清羽正用剑尖拨弄茶盏,闻言抬眼:“秦宫老玉不假,可这沁色……”话未说完,窗外突然射来三支淬毒弩箭,直奔汉子面门。白驼山少主欧阳克破窗而入,手中蛇形剑缠着磁石链:“宝贝该归西域!”
双剑相交的瞬间,墨玉突然爆发出蓝光,场内所有铁器——刀剑、酒壶、甚至赌桌上的铜钱——全部腾空而起,在磁力作用下互相碰撞,叮叮当当如暴雨倾盆。赌坊老板趁机抓起桌上的密信,翻身跳出后窗,却没注意到密信边角滑落,恰好掉进炭火炉,露出“宇文家”“磁脉阵”等字迹。
林清羽踏着飞镖追出,月光下,老板后颈的狼头刺青一闪而过——与幽州军械库现场留下的磁石图腾一模一样。他突然想起裴九娘曾说过,突厥细作会用磁石刺青标记身份,当下脚尖点地,袖中磁梭连发:“站住!”
大明宫的椒房殿内,上官婉儿正用银勺吹凉药汤,床上的李璎突然睁眼,瞳孔深处泛着与高丽战船相同的幽蓝。“娘……”女童突然伸手,袖中暗藏的磁针刺向李麟咽喉。
“妹妹!”李麟本能地侧头,磁针“噗”地扎进屏风,紫檀木上立即泛起焦痕——这针竟被磁石淬炼过,带着微弱电流。上官婉儿手中的药碗摔在地上,望着女儿陌生的眼神,声音发颤:“璎儿,你认得娘吗?”
“妖妇!”李璎突然抓起青瓷药杵掷来,碗片飞溅间,裴九娘冲进殿内,扬手撒出磁粉。细粉在空中形成光网,罩住失控的女童,李璎抱头惨叫,背上的金鳞片片脱落,在地面拼出“天山”二字。武玥眼尖,发现孩子后脑插着半根银针,针尾刻着高丽文的“摄魂”二字。
“是高丽巫蛊术!”裴九娘的手在发抖,“用磁石扰乱脑脉,需至亲之血才能解……”话未说完,李璎突然挣脱束缚,指甲掐向李麟脖颈。上官婉儿来不及多想,扑上去用身体护住儿子,肩头顿时被抓出三道血痕。鲜血滴在李璎额间,女童眼中的蓝光竟渐渐褪去,软软倒在母亲怀中。
吐蕃王帐内,烛火摇曳。阿史那云穿着红色嫁衣,指尖抚过松赞干布手中的玉玺残片,嘴角勾起冷笑:“大汗拿十万铁骑换我一个弱女子,不觉得亏了?”
松赞干布忽然扣住她手腕,掌心的磁石印记与残片相吸:“宇文家的密信说,这残片能打开玄武门的磁脉锁。”帐外突然传来骚乱,突厥使者被拖进来,颈间血迹斑斑:“我家可汗说,若再拖延……”
“拖延的是你们。”阿史那云反手将毒簪抵住吐蕃王咽喉,另一只手扯开衣襟,露出腰间缠着的磁雷——每颗都用磁石粉末混合火油制成,“我阿娘还在宇文地宫,你得先派兵救人。”
帐帘突然被剑气劈开,李琰带着玄甲军冲进来,月光在他肩甲的磁纹上流转:“云儿,别再错下去了!”阿史那云眼中闪过复杂神色,突然将残片抛入火盆:“接着!”
松赞干布本能地伸手去接,杯中酒液泼在残片上,火光照出底面血字:“玄武门,子时三刻”。一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,李琰挥剑格挡,却见阿史那云已趁乱退到帐后,指尖按在暗藏的磁石机关上。
蓬莱内城,海水退去后留下满地狼藉。高丽主将金朴焕站在旗舰甲板上,望着岸边焦黑的城墙,抬手一挥:“放水鬼!”数百名口衔磁石的死士跃入海中,暗流将他们推向残破的闸门——他们要靠磁石吸附闸门,为后续船队清障。
老船工孙大牙蹲在礁石后,看着不远处敌船上吊着的囚笼,里面正是他的妻儿。怀里的磁罐贴着皮肤发烫,这是裴九娘给的“磁火雷”,用磁粉混合鲸油制成,遇水不熄。“弟兄们,跟我走!”他带着二十个渔民跳上竹筏,腰间的磁罐用渔网相连。
潮水开始退去,竹筏顺着暗流漂向高丽船队。孙大牙咬破火折子,点燃引线,橘红色的火苗在磁罐上跳跃。金朴焕发现异常时已经太晚,第一声爆炸在船底响起,磁火雷的火焰顺着海水蔓延,瞬间点燃了整支舰队的磁铁链。
“孩子他娘,咱们回家了……”孙大牙最后看见的,是敌船在连环爆炸中解体,妻儿的囚笼坠入火海。海水里,无数磁蟹爬过他的尸体,蟹壳上天然的纹路,在月光下渐渐拼出长安玄武门的轮廓。
长安地下暗渠,上官婉儿举着火把,水珠从洞顶滴落,打在李麟肩头。少年突然指着石壁:“娘,这里有字!”
婉儿刮开青苔,露出宇文恺的刻字,笔画间填满磁粉,在火光下隐隐发光:“玄武为枢,双生为钥,血祭地脉,国祚方牢。”她突然想起裴九娘的话,当年李世民为镇玄武门之变的戾气,命宇文恺用磁脉锁阵,以双生子之血为引。
暗渠深处传来脚步声,武玥的剑尖突然入水,挑开一道水帘,露出二十个戴磁石面具的死士。他们正在转动青铜机关,地面随之震颤,朱雀大街突然塌陷,露出深埋的磁鼎——鼎中浸泡着一副明光铠,胸口“建成”二字已斑驳。
“是前太子的盔甲!”李麟惊呼。鼎内突然伸出铁索,缠上他的脚踝,冰冷的触感像活物般蠕动。千钧一发之际,李璎不知何时出现,手中磁针精准刺中铁索的磁节点,铁索应声而断。兄妹俩掌心相触的瞬间,磁鼎发出蜂鸣,玄武门方向升起十二道狼烟,正是当年宇文恺设定的“地脉警示”。
天山雪谷,宇文恺的冰棺顺着暗河漂向东海,棺盖内侧的磁脉图在水中闪烁,渐渐与长安地下的纹路重合。高丽残军挂起黑旗,船头立着戴青铜面具的将领,手中提着孙大牙的头颅——他盔甲内侧,绣着与阿史那云相同的狼头刺青。
幽州急报传来:契丹与吐蕃联军南下,改良后的磁甲骑兵能操控唐军兵器,前锋已到妫州。长安城中,崆峒派掌门暴毙,凶器是磁石雕的玉玺残片,尸体旁血字“武代李兴”与当年矿洞发现的如出一辙;醉仙阁花魁的胭脂里掺了磁粉,御史之子暴毙时,怀中藏着蓬莱水防图,图上用磁砂标着“玄武门弱点”。
说书人在茶肆惊堂木一拍,刚讲到“双生子勇闯玄武门”,堂中突然飘起细不可察的磁粉,在烛火中组成“亥时三刻”四字。茶客们咳嗽间,无人注意到窗外黑影闪过,衣角绣着的,正是宇文家的北斗纹章。
海风再次掠过蓬莱城头,裴九娘望着海面漂浮的磁蟹,突然发现它们的爬行轨迹,竟与长安十二时辰的方位完全一致。她摸出怀中的磁勺,勺柄不再指南,而是直指玄武门——那里,正传来隐隐的钟鼓之声,像是地脉在呻吟,又像是某个沉睡多年的机关,终于开始转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