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绾瞬间明白了。这也是一个陷阱,一个更加精巧、更加恶毒的陷阱。这个空间是伪造的,眼前的陈默,很可能也是某种克隆体,或者是被篡改记忆、植入虚假经历的“作品”。张超教授连她可能寻求的帮助者也不放过,甚至将其制成了对付她的武器。
“陈队,是我,周绾!”周绾试图唤醒他。
“周绾?”陈默皱起眉头,努力思索,随即摇头,“我不认识你。这里是我家,请你立刻离开!”他的语气强硬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,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混乱和痛苦。
周绾注意到,陈默手中拿着的,是一张泛黄的照片。照片上,是年轻许多的陈默和一个笑容温婉的女人,以及一个襁褓中的婴儿。那是他的妻子和女儿……早在多年前的一场离奇车祸中去世的妻女。张超竟然利用了他内心最深的伤痛和执念!
“看看你手里的照片,陈默!那都是假的!是张超制造出来的幻象!”周绾急切地喊道,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。这个“家”的布景虽然逼真,但细节处透着诡异,墙纸的图案在不断细微地扭曲变化,窗外的景色是一片凝固的、虚假的黄昏。
“不准你提张教授!”陈默突然暴怒,眼神中的混乱被一种狂热的忠诚取代,“张教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,给了我这个家!你才是闯入者!是破坏者!”他猛地朝周绾冲过来,动作迅猛,带着受过专业训练的格斗技巧。
周绾不得不应战。她利用娇小的身材和灵活的步伐躲避着陈默的攻击,量子钢笔在她手中时而如短刺,时而如点穴撅,专攻关节和神经密集之处。她不能下死手,眼前的陈默是无辜的,是被控制的受害者。这场战斗让她心如刀绞。
在缠斗中,周绾瞅准一个机会,钢笔点中了陈默颈后的一个穴位。陈默的动作一滞,眼神出现短暂的清明。他看向周绾,又看向手中的照片,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挣扎的神色。
“周……绾?”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,“我……头好痛……好多画面……值班表……林夜……”
有效!周绾心中一动,正想继续尝试唤醒他。突然,整个“客厅”剧烈地震动起来,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开始扭曲、剥落,露出后面冰冷的金属墙壁和复杂的管线。虚假的温馨景象正在崩塌!
“警告!意识牢笼受到未知干扰!清除程序升级!”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在空间内回荡。
陈默抱头痛呼,眼中的清明迅速被更深的混沌和痛苦淹没。他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,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蠕动,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。张超要强行将他改造成更可怕的攻击武器!
周绾知道,不能再犹豫了。她举起量子钢笔,不是刺向陈默,而是对准了自己锁骨下的条形码。姐姐的记忆碎片最终拼凑出的信息是:这支笔不仅是钥匙,也是引爆器。引爆她这个残次品克隆体内隐藏的、姐姐用生命封印的“数据炸弹”。
或许会死。但这是唯一能打断张超的“清除程序”,可能救下陈默,并重创这个邪恶系统的办法。
“姐姐……对不起,还是走到了这一步。”周绾闭上眼睛,将所有的执念——对真相的渴望,对姐姐的思念,对不公的愤怒,以及对一丝渺茫希望的坚守——全部灌注到笔尖。
笔尖深深刺入条形码。
没有爆炸,没有强光。以周绾为中心,一道无声的、肉眼不可见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开来。整个虚拟的“家”像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碎裂。正在异化的陈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身体剧烈抽搐后瘫软下去。
周绾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抽离身体,仿佛要被吸入一个无尽的漩涡。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刻,她似乎看到,崩塌的空间碎片中,浮现出无数闪烁的光点,像夏夜的萤火虫,又像是……某种庞大的数据流。而那些光点,似乎正朝着某个方向汇聚,隐约勾勒出一张巨大的、冷漠的、属于张超教授的脸庞,正用一种混合着惊讶、愤怒以及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眼神,注视着她意识的最终消散。
黑暗彻底降临。然而,在绝对的寂静和虚无中,一个微弱的、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敲击声,再次响起。
嗒……嗒……嗒……
像是手指敲击停尸柜的声音,又像是某种摩斯密码,更像是……另一支量子钢笔,在空白的值班表上,开始书写新的名字。
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,压迫着周绾的胸腔。那敲击声并非来自某个特定的停尸格,而是从四面八方渗透出来,回荡在空旷的太平间里,与她自己锁骨下方植入芯片传来的微弱震颤同步着。一下,又一下,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规律性。她猛地看向墙上的电子钟,猩红的数字跳动着:03:00。老护士含糊的警告言犹在耳:“别接三点钟的电话……” 可这里没有电话,只有这催命的敲击。
她几乎是凭着本能,僵硬地转过头,望向角落那个布满灰尘的监控屏幕。黑白雪花闪烁了几下,画面稳定下来。屏幕上,那张她刚刚被迫签下名字的值班台前,一个模糊的、穿着白大褂的苍白身影正背对镜头,微微俯身。那身影的手中,握着一支笔,正一下一下,在值班表那本该由她签名、此刻却诡异空白的“林夜”那一栏,缓慢而坚定地书写着。墨迹在屏幕上看来是浓重的黑色,蜿蜒流淌,仿佛拥有生命。
冷汗瞬间浸湿了周绾的后背。她认得那身影,尽管模糊不清,但那轮廓,那姿态,与档案室里那张泛黄的五年前集体合照上,站在姐姐周晴旁边、笑容温和的林夜医生,几乎一模一样。林夜,那个在五年前那场离奇医疗事故中与姐姐一同失踪的主治医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