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芳华给牛之余指了审讯室的方向后,多少有些意兴阑珊。
她有心越过牛之余等直接去找荣骁问下情况,但又不想坏了规矩,就这么颠来倒去的想着,等她再次回神时,发现自己已经再次站在了市局大门外。
她转身看了一眼大门,又抬头看了看大门上方的徽章出神了几秒后,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,慢慢的走下了台阶。
等她站在街上,看着路上车来人往,忽然有些不知该去向何处。
那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,没了。
叫了二十多年的哥哥姐姐们,也跟她没关系了。
她真的成了孤家寡人。
不,她还不是,云芳华下意识的抬起头,看向杜家坎镇的方向。
那里,还有个小丫头,叫她姑姑的。
想到云岚,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,刚好被放假了,她决定去看看这个唯一的“亲人”。
另一边的云岚,并不知道她即将得到来自姑姑的“关爱”,她此时刚告别了言溪山,带着两件铜器和5000块巨款,坐上了孔娟帮忙找来的汽车上。
“晚上我会带着书去你家,大约8点哈”,孔娟隔着车窗跟云岚叮嘱了一句,又转对司机说道:“马哥,麻烦您了,到地方麻烦您帮着搬下盒子哈。”
“嗯,放心吧,你妹妹那就是我妹妹”,司机爽利的应了一声,又提醒云岚把安全带扣上,才发动车子离开。
孔娟眼看着车出了街口才放下挥舞的手,收起脸上的笑容,转身进了店里。
“言爷爷,您觉得……”
“别急”,言溪山知道对方要问什么,指了指边上的位置,等对方坐下才说道:”我记得你说过,之前小姑娘还拿出过一个「清嘉庆仿汉铜獬豸」对吧?“
“是,那东西过于少见,我也是从那个东西上,想到了您那批。”
“嗯,你应该猜对了,那几件应该就是我毁掉的那批”,言溪山微微点点头,而后又摇摇头叹息着感慨道:“哎~都是命啊,也不知这样是好还是坏”。
“言爷爷?”,孔娟有些被对方吓到了,不自觉的呼喊了一声。
“嗯,别急,我慢慢跟你说”,言溪山晃晃手,先喝了口茶,才不紧不慢的说道:
“那批东西里,其实有一个东西是我特意放进去的,本是想用它来确认幕后之人的。”
“现在看,其中一些有价值的,应该都被那位大师先一步取走了,而对方应该也已经发现,我们和那批铜器是有关的。”
“目前看,对方肯主动说这个事情,大概率是对我们没有恶意的,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。”
“但想找到幕后之人的事情,应该也就不可能了,哎~~”
“那,那有没有可能,他们就是幕后之人呢?”,孔娟一瞬间想了很多,整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。
“不会”,言溪山非常肯定的摇了摇头,“那些人是做仿制造价生意的,给我那两件是真品,不会……”
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,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中。
他的手下意识的在桌面叩击发出的“哒哒~”声,成为这一瞬房中唯一的声响。
“呼~~”
言溪山的长呼声在盏茶之后响起,打破了房间中的寂静。
“不会的,我不会看错的,那肯定是真的”,他摇着头说着,是说给孔娟的,也是说给自己的。
“修复到那个程度的代价,已经比藏家之间的交易价高了,不值得的。”
“那我们这次的呢?”,孔娟的问题脱口而出。
“我们这次的,真的修复如初,那就是国宝,无价的”,言溪山笑着应了。而后晃着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,“别想了,用人不疑,一切等修复好了再说吧。”
“好”,孔娟应完犹豫了片刻,又问道:“既然是国宝,那我们的计划是不是不太安全?要是有个损伤的话……”
“嗯,这事儿也是我今天过来的一个原因,你之前是跟我说,南明玉先生的丈夫,要以她的名义开办一个基金会对吧?”
“对的,我之前找你帮忙找的古籍,就是准备交给这个基金会扶助的一个古旧书修复项目的。”
“嗯,那你说如果我们把那两件东西,捐给那个基金会,再租借回来放在店里镇店如何?”
孔娟听清了对方说的每一个字,但连起来之后,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理解。
她瞪大眼睛看着言溪山,张了张嘴刚想问“为什么”,就见对方咧嘴笑了一下,似乎很是开心的说道:
“我最近打听了一下,发现圈子里根本没人知道这个消息,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
“意味着什么?”,孔娟条件反射式的追问着,眼睛也睁的更大了。
言溪山“嘿嘿”笑了两声,没有直接回应,而是背着手在原地转了几圈,换了个问题。
“如果东西出了问题,靠我们自己,可能会不了了之,但如果东西是基金会的,你觉得会如何?”
“会如何?”,孔娟好像应声虫一般,脑子已经完全不转了。
“嘿,那可就了不得喽”,言溪山故意卖了个关子,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明显了。
“哎呀~言爷爷~~你就告诉我嘛”,孔娟知道对方是故意逗她,也便拉起对方的胳膊摇晃着,跟对方凑趣撒娇。
“哈哈哈~”,言溪山果然被取悦了,笑的很开怀。
“您就告诉我嘛~~”
“好好好,别摇了,头晕”,言溪山按住对方的手,笑着指了指沙发,“坐下说吧,有些问题还需要你晚上去确认下。”
“嗯,好,我给您添茶”,孔娟从善如流,行动力很高。
“这事,我也是刚刚想到的”,言溪山收敛起多余的表情,很是认真的说着。
“这两件修复后,起码应该是一级乙等文物,但只要我们去进行鉴别,可能就要上交了,所以我们之前的计划,才是用真品假装后世仿制品……”
“但刚刚我想了下,这样并不稳妥,如果真的让对方按照仿制品买走,万一出了问题,这个损失太大了……”
“更重要的是,我们人轻言微,就算掌握了证据,也可能根本无法动摇人家的根本,京华南家,苏扬汪家和浙杭徐家无论哪家,都有足够多的替死鬼……”
“所以,我刚才就在想,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拉一个跟那些人势均力敌的势力进来?”
“您是说南明玉基金会?”,孔娟感觉自己终于听懂了,立刻迫不及待的参与进来。
“不是”,言溪山摇摇头,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府城的方向,“是南明玉先生的丈夫,秦山海。”
“他是?”
“一个走过两万五的老兵,一个会对所有黑恶势力说’不’的人。”
“那,那我们是在利用他吗?”,孔娟双手不停的攥紧又放开,眼中满是惶恐。
言溪山沉默了片刻,慢慢的闭上眼睛,微微的点了点头,而后靠在沙发上,缓缓说道:
“京华南家,苏扬汪家、浙杭徐家,都是我们无法力敌的存在,唯有借势借力,才可能有一线机会。”
“我们,尽量去收集证据,创造机会就好。”
“这,也不仅仅是家仇。”
“若能因此打破他们的制假售假,走私文物的生意,也算我们功过相抵吧。”
“……”
孔娟看着面前满头白发的老人,鼻子有些发酸。
她知道对方为这一天等待了多久,付出了多大代价,但她心中还是会愧疚。
利用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,无论目的多么正义,她都会觉得自己是个“小人”,可若不如此,她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。
“要不,晚上问问小岚?”,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