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境密林的雾气比山外更浓，像浸了墨的棉絮黏在人睫毛上。
石羽走在最前，靴底碾碎几片带霜的枯叶，脆响惊起几只灰雀，扑棱棱撞进雾里，连影子都没留下半分。
\"系统，扫描。\"他在识海轻声唤了句，太阳穴立刻抽痛起来——这是调用高级功能的前兆。
淡蓝色的光幕在眼底闪过，前方三十丈内的灵气波动被拆解成无数光点：东边三棵合抱粗的古松根须间缠着雷纹禁制，西侧矮灌丛里隐着幻阵，连脚边半人高的野蔷薇，每根花刺都淬了见血封喉的毒。
\"停。\"石羽抬手，队伍在雾中刹住脚步。
他转身时，晨露顺着发梢滴进后颈，凉得人脊背发紧，\"这地方不对劲。
古松藏雷阵，灌木有幻障，连花草都带毒。\"他指了指脚边那丛开得正艳的蔷薇，\"寻常野蔷薇哪有血红色花蕊？\"
郭灵萱顺着他的指尖望去，袖中古籍已翻到《北境异植志》。
她屈指弹了弹书页，墨香混着雾气钻进鼻腔：\"书中说北境密林千年前曾是无间阁的试炼场，后来被正道盟封锁......\"她忽然顿住，指尖在\"封\"字上重重一按，\"但封锁术式早该失效了，这些禁制......\"
\"是新布的。\"石羽接过话头，喉结动了动。
系统扫描显示，雷纹禁制的灵力波动还带着生涩的毛刺——分明是近三个月才设下的。
他望着雾里影影绰绰的树影，想起昨夜风凌袖口闪过的幽光，追踪符的热度隔着储物袋烙在他掌心，\"有人不想让我们进去。\"
\"那真正的入口在哪？\"云逸握紧腰间长剑，剑穗上的红绸被雾气浸得发沉。
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苍澜宗弟子此刻眉峰紧蹙，剑尖无意识地戳着地面，溅起几点泥星。
郭灵萱合上古籍，玉簪在发间轻晃：\"我记得书中提过，无间阁喜欢在断崖下做手脚。\"她抬手指向左侧山梁，雾中隐约能看见灰白色的崖壁，\"去西侧断崖。\"
绕行的路比想象中难走。
野藤像活物般缠上众人的脚踝，枯枝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。
石羽走在最前，掌心凝聚着灵力，每一步都踩断三根以上的绊脚藤——直到他听见身后传来\"咔嚓\"一声脆响。
那是地面碎裂的声音。
\"小心！\"石羽转身时，脚下的青石板突然翻转，露出黑洞洞的地缝。
他本能地拽住郭灵萱的手腕，隐身符在指尖爆成一团白光，两人的身影瞬间隐入黑暗。
下坠的风声灌进耳朵，他瞥见云逸抓着风凌的衣角，却在触到地缝边缘的刹那被一股力量扯开，两个身影分别坠入不同的方向。
\"砰！\"
石羽后背撞在冰冷的石地上，隐身符的光芒消散时，郭灵萱正跪坐在他身侧，发簪歪在耳后，发梢沾着石屑。
四周一片幽暗，唯有墙壁上刻着的咒文泛着幽蓝微光——那些扭曲的符号像活物般游动，每一道都刺得人眼球发酸。
\"这是......\"郭灵萱的手指抚过最近的一道咒文，指甲盖大小的符号突然窜起幽火，在她指尖烙下淡蓝印记，\"无间封印术！\"她猛地抬头，眼底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，\"我在古籍残页里见过，无间阁用这个术式封印过......\"她顿了顿，喉结动了动，\"封印过他们的实验体。\"
石室中央突然泛起白光。
那光很淡，却像刀割开浓雾般，照出一道半透明的虚影：白发老者，衣袍上绣着已经模糊的光明圣心纹，左胸位置有个焦黑的洞——像是被某种力量直接洞穿。
\"能走到这里的，该是圣心的新宿主了。\"虚影的声音带着空谷回响般的嗡鸣，目光扫过石羽时，洞穿他识海，\"你的心很烫，比上一任更烫。\"
石羽感觉圣心在识海里发烫，像是回应老者的话。
他撑着地面站起，袖中系统界面自动弹出，显示精神力已消耗30%——但此刻他顾不上这些，\"无间阁想拿圣心做什么？\"
\"重塑命运。\"虚影的指尖划过空气，石壁上的咒文突然加速游动，\"他们用封印术困住三千世界的因果线，想借圣心之力剪断旧命数，捏出新秩序。\"他的目光扫过郭灵萱，\"但封印术需要活祭，需要......\"
\"需要信念不坚的人。\"郭灵萱突然接口，她望着石壁上的咒文，声音发颤，\"我在《禁术要览》里看过，无间封印术的阵眼是四个试炼门，对应贪、嗔、痴、疑......\"
话音未落，石室四壁\"轰\"地裂开四道门户。
门楣上各刻着一个金色大字：贪、嗔、痴、信。
\"信？\"石羽盯着最右侧那扇门，门内飘出若有若无的竹香——那是云逸常用的青竹香。
他想起坠落时云逸被扯开的身影，想起少年总在他练剑时蹲在旁边啃糖葫芦的模样，\"选信。\"
郭灵萱抓住他的手腕：\"你知道这可能是陷阱！\"她的指甲掐进他皮肉里，\"系统精神力只剩50%，如果里面是幻阵......\"
\"但云逸在里面。\"石羽反握住她的手，拇指摩挲着她虎口的薄茧，\"他信我，我就得信他。\"
门内的光线比想象中明亮。
石羽刚跨进去，眼前就浮现出云逸的身影——少年被绑在火刑柱上，身上的道袍已经烧了大半，脸上却挂着傻笑：\"盟主，我就知道你会来......\"
\"幻阵。\"郭灵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\"他的影子没有脚。\"
石羽指尖按在眉心，圣心的热度顺着经脉窜遍全身。
淡金色的光从他眼底溢出，所过之处，火刑柱化为虚影，云逸的傻笑凝固在脸上，下一秒就变成惊恐的神情：\"盟主小心！\"
真正的云逸从虚空中跌出来，撞进石羽怀里。
少年后背全是冷汗，发梢还滴着水——显然刚从另一个幻境里挣脱。
他喘着气指向石羽身后：\"风凌......风凌在另一个门里！
我听见他喊......\"
话音未落，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石壁的声响。
石羽转身时，正看见风凌从\"痴\"门里走出来。
少年的天剑宗外袍沾着血，左手握着枚黑色令牌，牌面刻着扭曲的咒文——和石壁上的无间封印术如出一辙。
他抬眼时，眼底的清明与浑浊交替闪烁，像是有两个灵魂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。
\"盟主......\"风凌的声音沙哑得厉害，黑色令牌在他掌心发烫，\"我......\"
石室里的咒文突然发出刺耳鸣叫。
石羽感觉圣心在识海剧烈跳动，系统界面疯狂闪烁着\"警告\"二字——精神力已不足20%。
郭灵萱握紧他的手，指尖冰凉；云逸的剑已经出鞘，剑尖微微发抖。
风凌的手指缓缓抚过令牌上的咒文，雾气顺着门缝钻进来，模糊了他的面容。
石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，却怎么也看不清少年眼底的情绪——那里面有挣扎，有痛苦，还有一丝......解脱？
\"小心！\"郭灵萱突然尖叫。
风凌的手臂抬了起来，黑色令牌在雾气中泛着幽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