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之后,老王又分别带了六个人去退钱。
听见他这法子的人,犹豫归犹豫,基本上都答应了。
只有一人,听完老王的想法,不仅拒绝了他,还怒斥他:
“这些衣服本身已经够便宜了,你这样心术不正,小心遭到反噬!”
“滚一边去,不识好人心就算了!”
老王跟这人不欢而散。
退完衣服的当天晚上,他仿佛又回到了没棉衣的时候,被冻得瑟瑟发抖。
盖了三层被子,还是觉得睡在冰窟一样。
“奇了怪了,怎么一晚上降温这么厉害?”
第二天早上,老王哆嗦着肩膀出门。
遇见的那些和他一样,把棉衣扯开,棉花掏出来,布料退回去的人,也都是一副冻惨了的模样。
大家凑在一起,都在议论,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冷成了这样。
他们还在感慨,旁边一个身穿棉衣的人和他们擦身而过,这人与他们素不相识,听到他们的对话却很和善地说:
“你们还不知道吧?边北新开了家成衣铺,只要买了那的衣服穿在身上,就冷得没这么厉害了。”
“谁说我们没买他家的衣服?我们明明都穿在身上了。”
老王反驳到一半,忽然觉得大事不好,铁青着脸看了看搭话的人红润的脸色,又看看身边的亲戚朋友冻得发青的面孔。
他惊愕:“你的衣服是什么时候买的?”
路人道:“那可有段日子了,这衣服可真是神了,穿上以后就一点都不冷了。而且还轻薄,一点不耽误干活!”
这时恰好坚决不同意退掉衣服的那人也路过,老王赶紧拽住他:
“你身上这衣服感觉怎么样,穿上以后,现在冷不冷?”
对方莫名其妙看着他:“当然不冷了。”
糟了!老王心里咯噔一下。
他把事情想简单了。
成衣铺的那棉衣,御寒恐怕不止是靠里头的那棉花,肯定还有其他门道。
错了,全错了!
他不该自作聪明,自以为是把衣服拆了,以为换在自己身上也能暖和。
得出这个结论后,老王第一时间,从家里拿了钱,又一次匆匆跑到成衣铺里。
“掌柜的,给我来一件棉衣,一条棉裤,钱我放这了!”
今天看店的依旧是汪林,他对老王印象深刻,瞧见他以后,皮笑肉不笑:
“钱你拿回去吧,小店以后不会再做您的生意。”
老王张了张嘴,一脸错愕:“为什么?”
汪林微笑道:“您退了我们之前的衣服,足可见对我们店里的东西是不满意的,本店所有衣物都是统一规格,一件您不满意,其他的也同样不会让您满意。”
“这叫什么话?满不满意,我也要拿在手上才知道。”
成衣铺的衣服是肯定没问题的,老王对这点一清二楚。
见汪林不肯卖给他,他急了,伸手就想去抢。
“你做什么?”一旁两个模样不起眼的男人,看着只是店里打下手的小工齐齐上前,拦住了老王想要耍无赖的手:“客官,我们不做你的生意,你要是想在店里捣乱,我们也略懂些拳脚!”
两人看着平平无奇,手劲却强劲极了,老王只感觉手腕都要被捏碎。
意识到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,他又赶紧换了一副面孔。
“别这样,几位兄弟,你们开店做生意,何苦闹得不愉快呢?”
汪林道:“放开他吧。”
两人这才冷哼一声,甩来老王的手腕。
老王被力道带得后退了两步才站稳,明白来硬的不行,又对着汪林苦苦哀求起来,希望能卖他一件衣服。
但这次,任由他差点把嘴皮子磨破,汪林都没有松口。
最后老王也只能灰溜溜地空着手离开。
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。
最可怕的是,那些被他带着去退了衣服的人,也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。
发现自己做了蠢事后,他们和老王一样,同样第一时间想去买件新的。
同样,他们也在汪林那踢到了铁板。
几人从成衣铺离开后,越想越气不过,干脆成群结队,一起去老王家里,把他给揍了一顿。
这些事都被汪林派去留意他们行动人瞧见了。
那些人回来了,把事情当成笑话说给汪林听。
不过最后,那些人还是成功地又买到了成衣铺的衣服。
只是不是在铺子里,而是从二道贩子手中,花了十几倍的价钱。
本来花少量的钱就能解决的事,现在却闹得得罪了店铺,还花了更多的钱。
老王的朋友是彻底恨透他了,全部单方面宣布与他断交。
老王自此以后,成了个孤家寡人。
汪林钦佩道:“东家,你真是料事如神,之前你让我给他们退钱时我还不理解,觉得这样办事有点窝囊,如今才明白东家的高明之处。”
是的,赵予书其实一直都在店铺里。
只不过是在门面后的隔间,汪林是明面上的掌柜,实际上依旧是她在掌管乾坤。
“棉花的确是个好东西,但也只有配合着防风的布料,和特殊的针法,才能达到完美御寒的效果。”
赵予书淡淡一笑:“希望这件事以后,那些想要投机取巧的人能聪明点,不要再想着来我们店里钻空子。”
晋王府邸。
铁鹰恭敬地跪着,双手举高在头顶,手中捧着一套衣裤。
“主子,赵予书的店铺如今在卖的衣物就是这些东西。”
厉澜尘伸手接过,拿在手中细细查看,忽然,他拿出一把匕首,把外面的布料割开,露出了里面的棉花。
“这种叫做棉花的作物,只有在夏日的临仙郡才能买得到,半年前天机阁得到一包种子,如今尚且在研究,没想到这个赵公子竟然在我们前面,发现了它的妙处。”
厉澜尘说着,又对铁鹰道:
“你可看见了那位赵公子的模样?”
铁鹰点头:“属下跟了他们一路,看的一清二楚。”
说罢,再次双手举高到头顶,奉上一副画像。
厉澜尘打开画像,威严的眸光粗略一扫,却又猛地一顿。
画中这人……
他反手拉开抽屉,拿出另一幅画像,同样打开,放在铁鹰这幅画的旁边。
铁鹰疑惑地看着他这举动:“主子,是有什么问题吗?”
厉澜尘心情有些复杂:“起来吧,你自己过来看。”
铁鹰这才敢站起身,战战兢兢走到厉澜尘身边,低头朝着两幅画像看去。
一眼扫过,他也是赫然一惊。
“主子,另一张画像是何人,为什么他跟赵公子看起来那么像?”
厉澜尘眉头紧蹙:“这张画上的人,自称是神医归九龄的徒弟。”
但是如今归九龄已在他手中,对方一口咬定,从未收过徒弟。
其余被他派去,到处寻找赵予书的人,也纷纷传来口信,找不到她的踪迹。
两张画上的人那么像,会不会根本就是同一个人?
他的人一直找不到她,正是因为她也一路来了边北。
厉澜尘越想,越觉得这件事有可能。
倏然起身,抬腿朝外走:
“画上的人如今身在何处?带本王过去,本王要亲自会会她!”
这个赵公子,展现出的每一样本领,都是他既喜欢又需要的。
边北如今正是缺少人才的时候,如果此人能为他所用,他还何愁手下没有能人?
厉澜尘爱才心切,大步走得极快。
铁鹰腿短的坏处就出来了,厉澜尘一步顶他两步,他只能小跑着在后面追。
不知什么时候,天上渐渐飘起雪来。
这是边北的第一场雪。
柳小娘之前都只是从话本子里听说过雪花的模样,如今亲眼见着了,兴奋得不得了。
在自家宅子里逛了一圈还不够,又跑到成衣铺去找赵予书:
“书儿,陪娘出去走一圈。”
坐镇了几日,赵予书对汪林也算了解了,知道他是稳当的,能管好铺子里的大小事务。
她也是时候真把成衣铺的事都交给他了。
“好,娘,我陪你。”
她起身就想直接和柳小娘走,柳小娘嗔怪地拦了她一下:
“和自己亲娘出门,你还这副打扮啊?”
赵予书微顿,柳小娘命身后跟着她的丫环拿出准备好的包袱。
“娘给你带了衣服和首饰,女孩子,哪有像你这样整体穿的奇奇怪怪的,都不好嫁人了,去,快点换上。”
赵予书对于自己的穿着并不怎么在意,只是男子抛头露面更方便些,所以才一直穿男装。
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,既然她娘想让她穿女装,那她换上就好了。
等两人手挽着手再出门时,便是一大一小,两个窈窕美人。
赵予书这张脸太有辨识度,她以后也还需要以男装示人,暂时不能公开女儿身。
因此出门前,往脸上加了条面纱。
打从抵达边北,赵予书就一直在忙。
柳小娘这边,除了一早一晚见面吃饭,真是没好好说过话了。
像这样难得悠闲的散心漫步,更是少之又少。
赵予书道:“娘,边北虽然贫穷了些,但有些地方的风景也是不错的,全是京城见不到的模样,女儿带你去看看?”
柳小娘虽然有些奇怪,为什么女儿明明来边北没多久,却对这里一副很熟的模样,但她也没多想:“好啊,那你就带我去看看吧。”
两人走出铺子,铁鹰带着厉澜尘恰好朝着铺子走来,厉澜尘目不斜视,赵予书却心中一惊,下意识扯着柳小娘往旁边躲了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