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裹挟着淮河的湿气扑面而来,燧发枪营士兵朱元璋的掌心沁出冷汗,他虽叫朱元章却没有朱元璋的皇帝命,他只是安庆城里的一个小木匠。他将手中的燧发火枪攥得咯吱作响。
他蹲在桥头灌木丛中,看着不远处石拱桥上晃动的火把,耳中传来钱师爷与包把总的对话,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。在隐蔽等待时,他特意选了靠近哨卡的位置,他在等待一个机会,一个能够立功的机会。
这是他加入太平军的第三个月,因为是木匠,他对距离很敏感,第一次练枪就表现得比同批的青壮好,三点一线对他来说是射击得基础,他会考虑距离和风速,而这就使得他比旁人射得更准,直接给他带来了神射手的荣誉。
他估摸着自己和那个说话的人的距离,大概在100米左右,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燧发火枪的有效射程。如果能更近一点,射杀的可能性更大一点。他这么想。
\"阿水,待会儿跟着我冲。\" 身旁的老兵王铁牛低声嘱咐,布满疤痕的脸上看不出惧意。朱元章没有理会他,那是老兵们觉得他是个水货不是真皇帝,给他取的外号,不过他不排斥这个称呼。他注意到对方握着燧发火枪的手在微微颤抖,却仍将弹药包紧紧抱在怀中 —— 那是他们出发时,萧军师的心腹赖汉英先生亲自为他们分发的新式弹药。这种弹药不像以前的圆头弹药,他是尖头的,据说能打得更远,更准。什么原理,他们说不好,但同伍的兄弟都传是萧军师开过光。
顾不上回老兵的话,因为他看到赖汉英先生动了,身边的老兵爆喝一声“动手!”,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热,身不由己就冲了出去,是的,那是他早已盘算多次的事情。
他迅速的冲出去,拉近了自己和石拱桥上的几人之间的距离,据枪—瞄准—击发,这些动作一气呵成。
身后的老兵王铁牛看着他的动作,感觉行云流水,如同表演,一时被惊艳到,发出了“啊!”的一声。
“砰!”
包把总转身逃,赖汉英拔腿追,阿水前冲开枪,老兵王铁牛惊叫出声,都随着这一声枪响定格。
包把总双手张开,身子往前扑倒,心中说,什么东西咬我,好痛!
他身后追的赖汉英却看得很清楚,包把总的脑袋上慢慢流出红的白的东西,眼见是不活了。
包把总的惊呼声撕破夜空的刹那,'朱元章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被钉住了。他居然在100米的距离完成了绝杀。
只见赖汉英抽出腰间短刀,寒光闪过,钱师爷还未发出惨叫就瘫倒在石阶上。倒不是赖汉英杀了钱师爷,是赖汉英手刃一名拦路清兵飙出的血溅起到他身上,糊了他一头一脸,将他吓晕了。
桥那头的绿营兵慌乱举枪,却被燧发火枪营的士兵抢先扣动扳机,火光青烟中,又有几名清兵额头绽开血花。
\"冲!\" 赖汉英的怒吼震得阿水耳膜生疼。他跌跌撞撞冲出草丛,冲上石拱桥,冲过地上躺倒的尸体,发出的嘶吼声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。
“啊!---啊!----啊!”
他的长枪撞上清兵的盾牌,金属碰撞的火花映出对方惊恐的面容 —— 那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,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。陈阿水的长枪突然卡顿,就在这瞬间,少年的刀刃擦着他的脖颈划过,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。
\"愣着干什么!\" 王铁牛的火铳砸在清兵头上,发出闷响。阿水如梦初醒,反手将枪刺入少年腹部,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,让他想起老家杀猪时的场景。桥上瞬间陷入混战,燧发枪的轰鸣与惨叫声交织,石桥栏杆上溅满血污。
河对岸的清军营地终于响起号角,火把如毒蛇般蜿蜒而来。赖汉英望着逼近的敌群,心中暗叫不妙。敌人没有崩溃。
他转身对身边的人大喊道:\"列队!列队!\" 话音未落,一发箭矢擦着耳畔飞过,钉入身后的石栏。
一名监军躲在桥中央的箭楼里,双手因恐惧而发抖。那根箭射偏了。他从未想过会遇上叛军夜袭。望着桥面上厮杀的身影,他咬牙下令:\"泼油!烧桥!\" 几名清兵抬着桐油桶冲出,却被赖汉英的亲卫队用连珠铳打成筛子。
阿水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,隐约看到王铁牛倒在血泊中,胸口插着三支箭矢。他发疯般冲向箭楼,却被迎面而来的火球逼退。热浪中,他听见赖汉英的怒吼:\"用枪打!\"
陈阿水这才如梦方醒,连忙据枪瞄准,身边的同伴也在据枪,“砰!砰!砰!”
箭楼上的人没动静了,一条血线慢慢滴落。
对岸的清军开始架炮,第一发炮弹落在桥尾,碎石飞溅。
赖汉英望着对岸的炮阵,此时他们已经冲过了桥中央“再加把劲!”他对身边的燧发火枪营士兵叫道。“跟我冲过去!”
当赖汉英将最后的一名石拱桥守卫者砍死在桥头时,第一缕晨光正刺破云层。
阿水(朱元章)瘫坐在满是尸体的桥面上,看着赖汉英的背影,突然放声大哭。他不知道这是劫后余生的喜悦,还是对杀戮的恐惧。
“将军,发现清军粮仓!” 一名士欣喜的声音响起。赖汉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:“来得正好,立刻占领粮仓,补充粮草。同时,加固桥防,防备清军反扑!”
晨光中,捻太联军的军旗在石拱桥上猎猎飘扬。赖汉英望着波涛汹涌的淮河,心中暗暗发誓:此桥在手,定要让清军知道,捻太联军绝非可欺之辈!而这场惊心动魄的夺桥之战,也将成为捻太联军北上征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。后世有诗赞曰:
夜叩淮河月影寒,流星一点裂空弦。 少年血涌青石裂,百步穿杨胆气寒。 箭雨如蝗燃黍梦,军旗猎猎照人还。 晨曦未破狼烟尽,桥上犹闻铁马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