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黄文金的手腕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抱住,那支箭尖距离他的咽喉不到一毫米,黄文金甚至能感受到那箭尖带来的寒意。 堵王定睛看去,却原来是副将林正国。 一片混乱中,铁匠出身的副将林正国突然从血泊中爬起,死死抱住他的胳膊:\"堵王!弟兄们的命都在您这儿!\" 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掌此刻像铁钳般攥住黄文金的胳膊。\"还记得......还记得去年您在湖州救下的那批伤兵吗?\" 这句话如冷水浇头,让堵王浑身一震。 黄文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,他想起了那日湖州城外,炮火连天,清军围城,一批伤兵被围困在城墙下哀嚎。是他冒着炮火冲上前,挥舞战刀斩杀追击的清军,将那些伤兵救回湖州城。那些伤兵在获救后,眼中满是感激,口中念叨着\"堵王救命之恩,没齿难忘\"。如今,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已战死沙场,但当初那般情谊,他怎会忘却。 他收回目光,看着眼前的林正国,看着他眼中满是恳切与期待。黄文金的思绪再次翻涌,这些跟随他的弟兄们,他们一路追随,出生入死,有多少人已经倒在了这征战的道路上,又有多少人还怀着对未来的希望。他,身为堵王,怎能在绝望之时轻易放弃生命,让这些弟兄们的牺牲都化为泡影。 他心中涌起一股悲壮,一种对未竟事业的责任感,让他那股轻生的念头在心中逐渐消散。他深吸一口气,任由林正国将那箭支夺了去。
随着箭尖离开咽喉,黄文金的眼神变得坚毅了起来,他不能死,他还不能死!他要带领这些幸存的弟兄们,冲出这重围,继续抗争,哪怕前路茫茫,哪怕希望渺茫。
远处突然传来嘹亮的号角声。一支打着 \"萧\" 字旗号的步卒如黑色旋风般杀来,正是萧有和所部500名抬枪手。原来,萧有和在成功阻击了来犯的清军后,得知堵王遇险,大吃一惊,连忙留下贺静安继续当道设垒阻拦清军,自己则亲自带领着抬枪手,急行军赶来救援。这支曾经创造了一天一夜奔袭百里奇迹的部队,再次故事重演,当他们抵达战场时正看到堵王向河心暗礁突围。
当先一将高声喊道:“堵王莫慌,我来救你!”随着他的喊声,浓烟火光中,200杆抬枪应声打出了一波弹雨。
“噼啪!”这声音听在黄文金的耳中,简直如同天籁。
黄文金望着萧有和部队的方向,眼中精光闪现,沉声高呼:“弟兄们,援军到了!随我冲出去!” 林正国闻言,眼中也燃起希望之火,赶忙松开黄文金,与他一同拾起兵刃,准备迎战。此时,清军阵前的萧把总原本以为胜券在握,却没料到黄文金还有援军突至,此时他的部队因为追杀长毛,士勇和民壮混杂,行伍不整,被萧有和部抬枪袭击,阵脚隐隐有些不稳。及至萧有和部抬枪第二波弹雨打来,这次瞬间被打死打伤数十人,队伍瞬间大乱。
萧有和所部抬枪手枪法娴熟,他们一边高喊着口号,一边向清军开火,浓烟与火光交织在一起,清军绿营士兵和民壮连连中枪,惨叫声此起彼伏,死伤无数,原本合围的阵型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。黄文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,带领身边的太平军将士们如猛虎般冲出了包围圈,通过搭建在暗礁上还没有完全焚毁的浮桥,回到了淮河南岸。
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。萧把总见势不妙,急忙一边收拢士勇和民壮,一边派人去给息县的知县赵铭报信。
萧杰望着厮杀声震天的战场,脸色阴沉如水。这场淮河阻击战,远比他预想的更加惨烈,而胜负,似乎仍在未定之数...
夜色渐深,淮河水面被鲜血染成暗红色。黄文金和萧有和合兵一处,虽然暂时稳住了阵脚,但清军的包围圈却越缩越小。更糟糕的是,对岸的浮桥已被完全摧毁,太平军想要从此处渡河,似乎难如登天了。
月光下的淮河,河水依旧滚滚东流而去,哪怕此时水面被鲜血染红也不会多停留一秒。
萧有和静静地听着黄文金诉说着抢渡的经过,当说到对面使用了半渡而击的战术,还有数量不明的抬枪和十门红衣大炮时,他知道要在这个渡河地点强渡已是不可能了。这时林正国报上了损失情况,跟随黄文金冲到对岸的太平军仅退回了两百余人,且人人身上带伤,而未过河,留在淮河南岸的队伍,由于被对岸的半渡而击战斗的惨烈吓到,跑散了一些人。正在这时,有亲兵来报,抓到了几个逃跑的士卒。月光将萧有和削瘦的身影拉得老长,他沉默片刻,随即命人将逃兵押至眼前,目光如炬,扫过颤栗跪地的几人。逃兵们浑身筛糠,涕泪横流,有的声泪俱下哀求,有的呆若木鸡失神,从他们断断续续的哭诉中,萧有和了解到这些士兵大多是穷苦出身,有的为谋生路、有的因家中遭灾被裹挟加入太平军,此刻面对强大的清军,恐惧与绝望让他们只想逃离战火。萧有和长叹一声,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。他深知,若士兵们心中没有坚定的信仰,仅凭一时的冲动或无奈加入军队,在血与火的战场上,很容易在挫折面前崩溃退缩,这样的部队就像散沙,毫无凝聚力可言。但他也明白,在这乱世之中,让士兵们在生死之间迅速建立起钢铁般的信仰,绝非易事,更多的时候,还需要在一次次的战斗中,逐渐铸就忠诚与勇气。
他身旁刚刚处理完伤口的黄文金却勃然大怒,大喝道:“这几个畏战逃兵,动摇军心,当斩首示众!” 那声调仿佛带着一腔的怒火,要把眼前这逃兵们的害怕和退缩统统烧得干干净净,他眉眼瞪得通红,看着那些逃兵,又看着萧有和,那眼神像是在质问为何还不快杀了这些逃兵,以肃清军队的风气。
萧有和微微摇头,他缓缓地开口:“堵王,他们胆怯怕死,杀之简单,却不能根本解决问题。“
黄文金愣了愣,似乎没想到萧有和会这样提议,他道“军师?不杀只怕无法服众。“
萧有和望着黄文金的眼睛,语气坚定地说道:“杀伐并非长久之计,我们不能只靠恐惧来维持军纪,而是要让士兵们真正明白自己在为何而战,只有信仰才能让他们在面对生死时,依然坚定不移。”他转身看向那几个逃兵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,以前他不明白早期几千太平军可以摧枯拉朽,后期人多了反而战力下降厉害,面前的几个逃兵给出了答案。“先将他们关押起来吧。“萧有和叹了口气说道,眼中的情绪波动,或许是对他们命运的同情,又或许是对战争残酷本质的无奈。但不管怎么说,第一次渡河失败了。
黄文金皱了皱眉,沉默了几秒,随后冷哼一声,没再多说什么,只是背过身去。
这时远远的又有一人向他们这边跑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