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"你学会使用神力了?\"雀翎忽然开口问李当归。
李当归没有直接回答,反而问道:\"雀翎,你是怎么觉醒神力的?\"
雀翎怔了怔,极北的寒风仿佛随着回忆呼啸而来。
她很快回答道:\"我们北境人...能活下来的,几乎都有神力。\"
她抬手在空中虚握,掌心渐渐凝出一颗晶莹的水珠:\"大祭司曾教过族人——\"水珠折射着阳光,映出她眼底的怀念,\"如果你是女子,便很有可能觉醒‘雨’这种神力,成为雨女,而觉醒神力的方式也很简单,只需要...尝试去感受空气中的水分...\"
水珠\"啪\"地碎在青石案几上。
雀翎看向李当归:\"我很小的时候就得知了这点,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。\"
她补充道,\"就像呼吸一样——水到渠成。\"
李当归转头望向宁芙:\"将军,你呢?你是如何觉醒神力的?\"
宁芙指尖轻抚寒螭剑鞘,开口道:\"和雀翎差不多。\"
声音里罕见地带着几分追忆,\"我第一次握剑时...便感到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。\"
“那时我七岁,从未学过剑的我,第一次拿起剑便已经能熟练的做出父亲挥剑时的动作,仿佛生来便会用剑。”她眼底闪过一丝恍惚:\"父亲说,我应该是觉醒了'剑'的神力。我当时不懂,只是觉得自己很喜欢挥剑的感觉,那是一种流淌在血液中的感觉。\"
李当归闻言,点了点头,又将目光转向静姝。
还未等他开口,静姝就抢先回答道:\"我不知道我的神力是怎么觉醒的~\"银铃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清脆作响。
\"你不知道?\"李当归诧异地挑眉。
静姝突然托着下巴,桃花眼在李当归和宁芙之间来回扫视:\"嗯,我不知道,不过我听娘亲说过...\"
\"我刚出生时就觉醒了神力。\"
\"刚...刚出生就觉醒了神力?\"李当归瞪圆了眼睛,感到很不可思议。
静姝银铃般的笑声在阳光下跳跃:\"没错~\"她指尖绕着发梢打转,\"我爹总爱给我讲这个故事,每次都能把娘亲逗的合不拢嘴。\"
“听说我是在出生在一个秋天快要结束的日子,那天正好是霜降,和我爹出生的季节一样。”她忽然模仿起父亲粗犷的嗓音:\"'那是个霜降的日子——'\"发间银饰随着她夸张的比划叮咚作响,\"'你娘在屋里生产,我正急得团团转,突然一道白影\"嗖\"地从门缝窜出来!'\"
雀翎和宁芙都仔细的听着。
静姝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,眉飞色舞地继续道:\"紧接着屋里就传来产婆的尖叫——\"她突然扑到李当归面前,吓得少年往后一仰,\"我爹说,当时可把他吓坏了,他腿都软了,于是赶紧准备进屋查看我娘的情况...\"
静姝双手叉腰,绘声绘色地继续讲述:\"我爹刚迈进屋门,里面就传来了喊声——\"
她突然踮起脚尖,模仿产婆惊慌的模样,嗓音拔高八度:\"'孩他爹!你孩子跑了,赶紧追啊!'\"
李当归听得目瞪口呆,连宁芙都不自觉地松开了握剑的手。
\"我爹说他当时还以为自己太紧张,出现幻听了呢!\"静姝转了个圈,紫金劲装旋出流光,\"他一心只惦记我娘,结果屋里的大娘急得直跺脚——\"她突然跳到石凳上,学着长辈气急败坏的样子:\"'没听见吗?小丫头窜出去啦!'\"
“我爹这才知道自己没听错,迈步就冲了出去。”
雀翎灰白的瞳孔微微扩大,想象着那个画面——新生婴儿化作一道银光在霜降的晨雾中飞窜,身后跟着手忙脚乱的新手父亲。
\"听说那天——我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我抓住呢!\"静姝咯咯笑着落在李当归背后,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。
\"我娘当时就说——\"静姝突然放软嗓音,\"'这孩子一出生就这么能跑,以后怕是要闹翻天了...得给她起个安静点的名字。'\"
她转了个圈,发间银铃叮咚作响:\"我爹一拍大腿,一下就想到一个名字——\"
\"他说,'不如就叫静姝吧!'\"
雀翎忍不住轻笑出声。
静姝却突然安静下来,指尖绕着衣角打转:\"也不知道他们当年是怎么照顾我的...\"声音罕见地带上几分柔软,\"一定很辛苦吧?\"
阳光透过她低垂的睫毛,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。
片刻的沉寂后,她又扬起笑脸:\"总之,我不知道我怎么觉醒的神力,因为我的神力生来就会~\"
李当归深吸一口气,勉强从这离奇的故事中找回思绪:\"你这情况...\"他挠了挠头,\"应该极其罕见。\"
李当归指尖轻叩案几,眉头微蹙:\"雀翎的神力觉醒需要去感受空气中的水分,将军的神力觉醒需要去握剑...\"他忽然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明悟,\"这么说来,神力的觉醒和使用,应当都需要一个特定契机,只要能找到那个契机,便能学会使用神力。\"
宁芙微微颔首:\"有理。你不妨回想自己使用神力时的情形。\"
少年立刻陷入沉思。
阳光透过他低垂的睫毛,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三次——自从神力觉醒后,他总共只成功施展过三次。
\"第一次...\"他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,\"是在北方,黑潮来袭时。\"
记忆如潮水涌来。
那日的景象李当归仍然记得很清楚。
北方的寒风在李当归眼前重现——当时北境两个部落都在向南逃窜,般度巨人筑起的血肉长城在黑色浪潮前节节败退,断裂的兵器插在冻土上像一座座绝望的墓碑。
死伤惨重,眼看就要失守。
李当归当时感觉到死亡近在眼前,他看了看身边的北境人,每一个人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。
他记得雀翎灰白瞳孔里映出的恐惧,记得阿朵紧闭的双眼。
每一个逃亡的北境人脸上都刻着同样的表情:那是对命运最原始的不甘。
\"凭什么...\"
\"他们不该这样死去...\"
“这没有道理...”
当时的李当归只有这个想法。
他眼睁睁看着黑潮一点点逼近却毫无办法。
于是他便开始向神明祈祷,向北境的祖灵祈祷,向着风雪之神祈祷、向着一切可能听见的存在呼喊——若他真是预言之子阿尔盖布,请赐予他扭转命运的力量来保护族人,为此他愿付出一切代价。
\"说法\"大师赠予的菩提子突然在怀中发烫。
那枚古朴的种子破衣而出,悬浮在他眼前,散发出翡翠般的光晕。
刹那间,李当归只感觉一股古老的洪荒之力从体内迸发。
他本能地将这股力量注入菩提子——
当时种子裂开的脆响竟压过了黑潮的咆哮。
翠绿的嫩芽以骇人的速度疯长,转眼化作参天巨藤。
藤蔓纠缠成绵延千里的屏障,将黑潮硬生生逼退百丈。
李当归回过神来,心中思考,当时自己的想法总结起来就是——
绝望?
不甘?
虔诚?
他再次陷入回忆——
极北之地的寒风似乎又穿透时光扑面而来——那是他第二次使用神力的地方,不,那次他甚至不确定是否算得上\"使用\"了神力。
记忆里最清晰的,是雀翎染血的皮袄在冰原上拖出的蜿蜒痕迹。
少女灰白的长发结满冰凌,每爬行一步,身上就渗出更多鲜血,在纯白冰面上绽开触目惊心的红梅。
他多想喊出声,让这个固执的姑娘丢下自己。
可当时自己连呼吸都带着冰渣,只能眼睁睁看着雀翎的指甲在冰面上折断,看着她的体温一点点被极寒吞噬。
他当时的想法只有一个,那就是雀翎千万不要死在这里。
李当归记得,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,他再次感受到体内涌动的那股古老力量。
恍惚间,他隐约感觉到,除了他和雀翎外,冰原上似乎响起第三个呼吸声,。
李当归不知道那呼吸声是来自哪里,只是希望它能过来帮帮他们。
当他再次醒来时,发现自己和雀翎竟然躺在雾隐牦牛——传说中早已灭绝的极北神兽的背上,它背上的温暖帮助他和雀翎走出了极北。
那时他的想法是什么?
仍然是绝望、不甘...
李当归的指尖无意识抚上心口。
第三次使用神力便是在方才的梦中世界。
梦中世界的混沌感仍萦绕在脑海——姜氏的警告言犹在耳。
她说在梦中停留的越久,就越难醒来,最终会迷失在梦境之中...
李当归那时只想出去,因为宁芙还在外面等着他,他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才能出去,只是内心很坚定,认为自己一定会出去,一定会再次见到宁芙。
这个念头如锚点般钉住他即将涣散的意识。
于是那股力量再度翻涌,仿佛在回应他的坚定。
紧接着,他又感受到了宁芙那股凛冽又熟悉的剑意,就在那一瞬间,梦境之外的宁芙直接使出“一剑东来”,斩碎了整个梦境。
那时自己的想法是什么?
李当归不好说。
希望?
羁绊?
看到李当归陷入深深的思考,宁芙指尖轻叩剑鞘,提醒道:\"不必想得太复杂。神力运用,往往如吃饭喝水般简单自然。\"
\"我找不出三次的共通点...\"李当归眉头紧锁:“尤其是第三次使用神力时,那感觉很不一样...”
雀翎忽然心念一动,开口道:“我有个想法。”
李当归立刻问道:“是什么?”
\"我看到了。\"雀翎回答道,“你前两次使用神力的时候,我都在场,我看到了,你两次施展神力,都是为了护他人周全。”她骨笛轻点李当归心口,\"或许你的契机,从来不在自己身上,而是在其他人身上。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