舰首死死嵌在平滑如镜的琥珀晶壁之中,那不断自我复制的同心涟漪,如同巨兽贪婪的吮吸,将不周山号庞大的躯体一寸寸拖向凝固的深渊。晶壁深处,那双碎裂喷射着混乱光流的星轨之瞳,隔着数尺厚的纯净晶体,与墨九霄绝望对视,每一次心搏都牵引着第九窍雏符深处传来的、近乎撕裂神魂的引力。掌中青铜耳坠滚烫,轮回纹路中的银丝疯狂流转,无声尖啸,竭力对抗着那来自未来自身的恐怖牵引。
僵持的死局并未持续太久。
那紧贴舰首的琥珀晶壁,在吞噬了足够的撞击力量后,其自我复制的模式骤然改变。不再只是向内增厚、荡漾涟漪,而是如同活物般,沿着星槎舰首的金属外壳,悄然“流淌”开来。
暗金色的琥珀质,粘稠而冰冷,带着一种介乎液态与固态之间的诡异质感。它们无视了星槎外壳的星尘甲胄与锈蚀层,如同水银渗入沙地,无孔不入地蔓延、覆盖。所过之处,原本冰冷的青铜与星络金丝表面,迅速凝结出一层半透明的、琥珀质地的奇异外壳。这外壳并非简单的包裹,其内部延伸出无数细如发丝、近乎透明的琥珀丝络,深深地刺入星槎的金属结构深处,与锈蚀的脉络、淤塞的能量通道乃至青铜骨架强行勾连、融合。
舰桥剧烈震颤,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与晶石碎裂声。主控星盘上,代表舰体结构的符文大片大片地黯淡、扭曲,最终被一层层新生的、带着琥珀色泽的诡异光纹取代。星槎仿佛被一头无形的琥珀巨兽缓缓吞噬,正从一艘星海造物,被强行改造为某种镶嵌在巨大琥珀中的、怪异的共生标本。
“主上!外甲…外甲在…异化!”一名老偃师声音嘶哑,布满铜绿的手指徒劳地试图擦去星盘晶石表面蔓延开来的琥珀纹路,那纹路却如同烙印般深入晶石内部。
墨九霄心口嵌入的棱镜碎片寒意刺骨,第九窍的撕扯感与晶壁内未来幻影的引力双重压迫,几乎让他窒息。他猛地将左手按在剧烈震颤的星盘边缘,掌心那枚滚烫的青铜耳坠死死抵住冰冷的晶石。并非注入能量,而是本能地催动心口雏符深处那微弱的新生力量——回溯!
意念所至,一股冰冷而错乱的波动自心口棱镜碎片涌出,无视了血脉的迟滞,强行向着他左手按着的星盘区域逆溯!他并非要改变什么,而是试图在这被琥珀吞噬的绝境中,“抓住”一丝刚刚流逝的、尚未被琥珀彻底污染的星槎脉络!
这微弱的回溯之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仅仅在星盘晶石表面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、带着幽蓝光晕的涟漪,瞬间便被蔓延的琥珀纹路吞没。
然而,就在这幽蓝涟漪漾开的刹那——
异变陡生!
那沿着星盘晶石内部疯狂蔓延的琥珀纹路,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,骤然剧烈地扭曲、沸腾起来!暗金色的纹路深处,一点极其微弱的幽蓝光斑被强行“挤”了出来!那光斑形态飘忽不定,带着一种与当下格格不入的、来自数息之前的“存在”气息——正是墨九霄那微弱回溯之力残留的、尚未完全消散的时间印记!
这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“过去”残留,此刻却成了点燃的引信。
琥珀纹路对这点幽蓝光斑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“兴趣”与“贪婪”!原本只是蔓延覆盖的纹路,瞬间变得活跃而狰狞,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,疯狂地朝着那点幽蓝光斑汇聚、包裹、吞噬!无数半透明的琥珀丝络自晶石深处探出,争先恐后地刺入那幽蓝光斑,疯狂汲取着其中蕴含的、属于时间层面的微弱“营养”!
墨九霄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掌心按着的星盘晶石,温度在急剧升高。并非灼热,而是一种诡异的、带着生长活力的温热!晶石表面以及舰桥内所有被琥珀外壳覆盖的区域,那些原本只是凝结的琥珀质,此刻竟如同获得了额外的生机,流动、增厚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!舰体被吞噬、被融合的“吱嘎”声变得愈发密集、刺耳!
他试图抽回左手,切断那丝被琥珀“锁定”的回溯残留,却骇然发现,掌心那枚青铜耳坠与心口棱镜碎片之间形成的无形链接,此刻竟成了琥珀汲取那股回溯力量的通道!那温热的感觉正顺着他的手臂,逆流而上,试图侵入心口!
星槎的悲鸣被琥珀外壳层层包裹,变得沉闷而绝望。舰首深陷,舰体正被这贪婪的琥珀之茧加速吞噬、转化。墨九霄孤身立于剧震的舰桥,左手被无形的力量吸附在星盘之上,眼睁睁看着自己无意间泄露的回溯残能,成了加速星槎与自己步入晶壁内那恐怖未来的催化剂。琥珀的温热透过掌心传来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旺盛的生长欲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