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水蓉面无表情地躺在地上,两眼无神,满脸痛苦,像是放弃了抵抗。
鼻梁上的光影打在在她的脸上,看起来有些凄美,辛鸿影蓦地生出了一丝不舍的心情。
手中的长剑,怎么也高举不起来。
像是有条无形的线,操控着他的动作,玩弄着他的情绪。
而他却被动地忽略了这一点。
颜水蓉口吐污血,胸腔上下起伏着,气息微弱,像是一下秒就能停止呼吸……
两人的距离很近。
辛鸿影头疼欲裂,两眼发黑,他蓦地捂住了脑袋。
长剑摔落砸在地上的声音,金属铿锵震动。
他感觉自己五官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布,他睁开眼睛,却什么都看不见,仅剩的一丝理智在挣扎。
犹如黑夜中的困兽,被囚禁在原地,一动不动,无法动弹半寸。
自己又被控制了,比起之前完全失控,他如今的状态倒是有些诡异,感知微弱,像是木头提线一般。
颜水蓉总算成功操纵陛下了,但这只是暂时的,陛下体内的蛊太厉害了,她压制不了多久。
她挣扎着从地上起来,面无表情地抹去嘴唇的血污。
“陛下,现在摆驾未央宫,速去。”
每下达一个指令,都要耗费巨大的心力。
整个人像是濒死的鱼儿,独自在干涸的岸上行走。
对不起!
颜水蓉露出哀伤眼神,若是可以,她是真想死在陛下手中。
她宁愿死在这里,也不愿意再回去未央宫了,生死被人捏在手中,任意打骂、发泄脾气。
活得毫无尊严,比她见过的乡下人家摇尾乞讨的狗,都不如。
但是她不能,自己的家人还在太后娘娘手中。
她能想到,若是今日自己活着将陛下带回未央宫中,太后娘娘第一个开刀的,一定会是她……
这种能操控别人生死的感觉。
太后绝不会让她继续活着的!
额头的青筋微突,辛鸿影眼神涣散,“是。”
僵硬地转身,缓缓朝未央宫走去。
除了毫无波动的声音,和呆滞的脸色,稳健的脚步。
从表面上,看不出半点异样。
未央宫外。
辛鸿影走在前面,而颜水蓉亦步亦趋地走在他的身后。
正在巡逻的暗卫和侍卫见到陛下,都停下了脚步,跪下恭敬道:“见过陛下。”
侍卫长有些疑惑,陛下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未央宫附近,是有新的指令了吗?
他抬手,刚刚开口:“陛下……”
只见陛下一言不发,冷漠的眼眸眼尾都没有扫他一眼,玄色的衣袍一闪而过,直直地从他的面前走过,身后还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宫女。
侍卫长有些懵逼,有些无措,藏在暗处的暗卫也都疑惑了。
两人在赤红色的宫门前站定,颜水蓉转头,声音淡定道:“还不快开门。”
什么情况?
陛下要进未央宫。
侍卫长更加疑惑了,明明是陛下令,不能让任何人进入未央宫,更不能放一个人出来。
就连太后都不被允许出入。
那陛下本人,他们要不要拦着?
正在他们愣神之际,辛鸿影声音冷冷道:“开门!”
侍卫长不敢阻拦,挥了挥手。
那扇关闭许久,赤红色大门打开,终于迎来了它想要的客人。
太后已经等候多时,她斜躺在软榻之上,阖上眼睛,听着悠扬的琴声,染着蔻丹的手指不断敲击。
指尖紧跟着琴弦的节奏,纤手白皙修长,红色的蔻丹鲜艳得仿佛能滴血。
一个嬷嬷欣喜地从外头走了进来,脚步声放到最轻,生怕惊扰了闭目沉寂的毒物一般,小心翼翼的。
嬷嬷接过太后身旁小宫女手上的扇子,朝她挥了挥手。
飘着丝丝缕缕香气的清风停下,换而代之的是大力刚劲的微风,最重要的是,那缕让她感到时舒适的香气没有了。
敲动的指尖停下。
太后蓦地睁开了眼睛,狭长的眼眸微眯,忽得莞尔一笑,“嬷嬷……,何事?”
勾搭琴弦的手指,仿佛也勾动了嬷嬷的心弦,发出‘噔’的一声。
嬷嬷急忙解释道::“太后娘娘,天大的好事。”
“颜水蓉,她将陛下,带来了未央宫。”
太后眉开眼笑,露出一个温柔恬静的笑容。
“好孩子,哀家果然没有看错她。”
“哀家,真是太喜欢她了。”
“嬷嬷,还不快扶哀家起来,哀家要立即见皇帝。”
嬷嬷被笑眯眯地刮了一记眼刀,心中打了一个寒颤,赶紧将太后扶了起来。
太后忽然停下脚步,问道:“水蓉那孩子,回来了,怎么不立即过来见哀家。”
嬷嬷道:“她受伤了。”
太后柳眉一扬,“她在哪?”
赤红色的宫门一关,回到了安全之地。
颜水蓉两眼一翻,口吐污血,倒在了地上。
太后赶来之时,辛鸿影的失神的瞳孔中挣脱出一抹亮色,额头鼓动的青筋也渐渐暗淡。
眼皮微动,像是是随时都能醒来。
他的反应太奇怪了。
太后从未见过,一时间不知,他是否被控制着,又是否清醒着。
黑色混动中,辛鸿影挣扎着掀开了蒙住五感的黑布,其中的一角。
辛鸿影漆黑如墨的瞳孔一缩,理智挣脱漫天的黑暗,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幕。
太后站在他的面前,仰头看着他,莞尔一笑,眼中的笑意却不达眼底,她试探地问道。
“皇帝,你终于来见母后了。”
染着红色豆蔻的长尾甲,搭在他的手腕上,太后笑得慈爱,亲昵地握着他有些僵硬的手。
断头的刀斩下,叫他无法回避,赤裸又清晰地直面母后对他的背叛。
辛鸿影竭力压制着子蛊,保留着自己的冷静和理智。
“母后,果然是你。”
眼眶通红,心如刀绞,他想不明白,为什么!
太后的亲昵让他感到作呕,可他却无法缩回自己的手。
因为颜水蓉昏迷之前,给他下了不能动弹的指令。
牵线的傀儡,只斩断了一条傀儡线。
他忍无可忍含泪爆发出低沉的怒吼,嗓音略微沙哑: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?”
“告诉朕,为什么?”
“朕不明白,明明我也是你的儿子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