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顶的碎石落得更急了,有两块拇指大的石屑砸在白狐仙的狐尾屏障上,迸出细碎的火星。
林阎能闻到焦糊味从屏障边缘渗进来——那是他道袍下摆被烤得发脆的味道。
老书生站在火门后,腰间玉佩幽绿如鬼火,与他掌心两把发烫的青铜钥匙形成某种诡异的共鸣,金属扭曲的轻响像极了濒死之人的呻吟。
\"你到底是谁?\"林阎咬着牙开口,声音被火焰的呼啸撕得支离破碎。
他盯着老书生眼角那片青黑,突然想起半月前在城南旧书摊,这老人正蹲在槐树下翻一本《玉匣记》,灰布衫袖口沾着茶渍,说话时总带着股旧纸页的霉味。
原来都是装的。
老书生笑了,笑声像砂纸磨过生锈的刀刃:\"林巡夜,你当这镇阴珠是野山参?
挖出来就能泡酒?\"他抬手轻弹,火门内窜出一道赤焰,精准地劈向张婆婆脚边的佛珠。
那些沾着血篆的红珠子\"噼啪\"炸开,腾起的烟雾里竟裹着半张泛黄的经咒——\"......镇阴锁魂,七钥为媒......\"
白狐仙的狐尾突然收紧,屏障上的裂痕瞬间蔓延成蛛网。
她回头看了林阎一眼,眼底的妖纹微微发亮:\"这火不对,是阴火。\"话音未落,李道士的桃木剑\"嗡\"地炸出一团紫电,劈在逼近的火舌上,却只让那火更旺了几分,腾起的黑烟里竟浮现出几张青面獠牙的鬼脸。
林阎的手指在钥匙上掐出月牙印。
他想起三天前在乱葬岗追火蟒时,那畜生吐息里凝着的露水——当时他用符纸接住了小半瓶,本想拿去给城外干旱的庄稼解急,此刻却攥着那叠被灵气温养的符纸,指节发白。
\"阿白,护住张婆婆!\"林阎突然扯开嗓子,反手将腰间的铜铃甩给李道士,\"道爷,用雷音破阴!\"白狐仙愣了一瞬,狐尾却已本能地将张婆婆往身后拢;李道士反应更快,铜铃在掌心转了个圈,含着道诀的清喝震得洞壁落石:\"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——赦!\"
紫电顺着铜铃纹路窜出,在众人头顶织成雷网。
林阎趁机咬破指尖,血珠滴在符纸上,原本凝着露水的符纹瞬间活过来,像无数条银线在虚空中游走,最终在他掌心聚成个拳头大的水球。
水球表面浮着层细密的冰晶,那是用阴火反激出的寒力。
\"去!\"林阎挥手,水球划出银弧,正撞在老书生身前三尺的火墙上。
阴火遇水没有熄灭,反而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,但水球蒸发时带起的寒流却像把刀,生生在火墙上劈出个半人高的缺口。
白狐仙的屏障\"轰\"地碎成星芒,她却趁机拽着林阎的胳膊往前冲,狐尾扫过之处,残余的阴火竟被逼得倒退三尺。
李道士的雷网追着他们压过去,张婆婆弯腰捡起最后两颗未炸的佛珠,突然将其中一颗塞进林阎手心:\"这珠子是当年在大昭寺受的戒,沾过龙涎香!\"林阎摸到珠子上的血篆突然发烫,那纹路竟与钥匙上的划痕严丝合缝——原来张婆婆早看出了端倪!
众人离老书生只剩五步之遥。
林阎甚至能看清他腰间玉佩上的纹路:是只衔着钥匙的玄鸟,与生死簿残页上被血污盖住的图腾如出一辙。
可就在这时,老书生突然咧嘴一笑,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灰,\"唰\"地融进火门后的阴影里。
\"小心!\"白狐仙的警告晚了半拍。
原本被压制的阴火如疯了般反扑,林阎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,转身时正看见两把钥匙同时爆出刺目红光,在他掌心烙下两个焦黑的印子。
更恐怖的是,那些阴火竟开始缠绕钥匙,像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,灼烧的痛意直窜天灵盖。
\"镇阴珠要现世了。\"张婆婆的声音突然发颤,她望着林阎掌心的钥匙,佛珠在指间捏得粉碎,\"当年大昭寺的主持说过,七钥共鸣时,阴脉会逆冲,天地要......\"话没说完,洞顶传来一声闷响,整座山都在摇晃,无数碎石如暴雨般砸下。
李道士的雷网彻底溃散,他吐着血沫扑过来,用身体替张婆婆挡住一块磨盘大的石头:\"林兄弟!
钥匙......是不是要引动什么?\"林阎咬着牙扯下道袍下摆,将两把钥匙裹起来,可红光还是透过布料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他能听见生死簿残页在袖中沙沙作响,最末那句被血污盖住的话突然清晰起来:\"七钥齐,镇阴现,天地倒转,万鬼食月......\"
现在他有两把钥匙,老书生手里怕还有五把。
林阎望着四周越烧越烈的阴火,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旧书摊,老书生递给他一本《幽冥录》时说的话:\"年轻人,看旧书要连书脊里的批注一起看。\"原来真正的秘密,从来不在明面上。
白狐仙的狐尾已经渗出鲜血,她却仍固执地挡在林阎身前,妖纹从眼角蔓延到耳后:\"我护着你,你想办法......\"话音未落,阴火突然凝成一条火蟒,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。
林阎本能地举起裹着钥匙的道袍,红光瞬间暴涨,那火蟒竟像被烫到般缩回阴火里,留下满洞的焦臭。
\"这钥匙......能克阴火?\"李道士抹了把嘴角的血,眼睛亮起来。
林阎没说话,他盯着道袍下透出的红光,突然想起张婆婆塞给他的佛珠——那颗沾着龙涎香的珠子,此刻正贴在钥匙上,血篆与划痕交织成新的纹路。
或许,七把钥匙的秘密,藏在这些看似无关的细节里?
山摇得更厉害了,阴火中开始传出此起彼伏的鬼哭。
林阎背靠着岩壁坐下,将钥匙和佛珠握得更紧。
白狐仙挨着他蹲下,用狐尾替他挡住落石;李道士盘坐在张婆婆身边,重新掐起诀引雷;张婆婆则闭着眼念诵佛经,嘴角挂着抹解脱般的笑。
火焰的呼啸声中,林阎听见自己心跳如鼓。
他想起生死簿残页最后那句被血污盖住的话,想起老书生消失前的冷笑,想起钥匙上与玉佩相同的划痕——所有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,最后定格在张婆婆佛珠上的血篆,和钥匙上的纹路重叠的那一瞬间。
或许,镇阴珠的秘密,从来不是解开,而是......
洞外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。
林阎抬头,透过被阴火映红的洞顶裂缝,他看见月亮正在慢慢变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