档案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的电流声。
诸葛杠用钢笔敲了敲《畸变管理局外勤守则》第三十二条，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晕染成一片诡异的墨团。
身旁的黄四丑正趴在桌上打盹，哈喇子把《人员调动审批流程》洇出个深色地图。
雍晴雪则对着眼前的档案反复勾画，笔尖在纸面划出刺耳的沙沙声。
这已经是他们被罚抄规章制度的第七天。
诸葛杠将下巴抵在交错的十指上，目光掠过档案室高高的铁皮柜。
那些贴着红底白字标签的档案盒整齐排列，像一排排等待审判的墓碑。
三天前，他在编档案夹里，发现了半张泛黄的照片——照片边缘焦黑，只能辨认出父亲诸葛戟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。
“咔嗒”一声，档案室的铁门突然被推开。金薇裹着白袍站在门口，苍白的脸色在走廊的冷光下更显阴沉：“诸葛杠，部长召见。”
诸葛杠懒洋洋地起身，顺手扯了扯歪斜的领带。黄四丑被惊醒，肥肉乱颤地抓住他的袖口：“老大！是不是要放咱们出去了？我肚子都快饿瘪了！”
“管好你的口水。”诸葛杠甩开他的手，跟着金薇穿过九曲回廊。沿途经过的监控摄像头随着他们的脚步缓缓转动，红色指示灯像一只只警惕的眼睛。
欧阳绯的办公室弥漫着淡淡的烟味，雕花烟斗在水晶烟灰缸里静静燃烧。
这位西南分局的女部长倚在真皮座椅上，黑色制服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得凌厉如刀。
诸葛杠注意到她今天特意将长发盘起，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，平时总带着笑意的眼角此刻却凝结着冰霜。
“坐。”欧阳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，伸手将烟斗重新点燃。火星明灭间，她的面容忽明忽暗，“管理局局长无尘大师要见你。”
诸葛杠挑了挑眉，心中泛起一丝涟漪。
关于无尘大师的传闻他听过不少：有人说这位管理局最高领导人是千年老怪物，也有人说他是某个神秘组织的傀儡。
但更多人相信，无尘大师拥有能改写畸变规则的力量——毕竟，整个管理局能在畸变肆虐的世界维持平衡，背后一定有超越常理的存在。
“什么时候？”诸葛杠问。
“现在。”欧阳绯将烟斗重重磕在烟灰缸里，火星迸溅到桌面的文件上，“轨道飞船已经在停机坪待命。无尘大师的命令向来只有‘立刻’和‘现在’，没有‘稍后’。”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诸葛杠胸前若隐若现的黑神话之书印记，“你父亲当年也被无尘大师单独召见过，就在他失踪前的那个晚上。”
诸葛杠的心脏猛地收缩。他这才注意到欧阳绯的办公桌边缘，摆着一张泛黄的合照——照片里年轻的欧阳绯站在诸葛戟身旁，两人脸上都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容。
“无尘大师...”欧阳绯突然开口，声音放得很低，仿佛在讲述一个禁忌的故事，“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，也没有人见过他离开总部。有人说他住在地外空间的佛国，也有人说他本身就是畸变的产物。管理局的核心成员见过他真容的不超过五个，每一个见过他的人，回来后都变得...不一样了。”
诸葛杠正要追问，金薇突然推门而入：“飞船还有五分钟起飞。”
欧阳绯站起身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牌：“这是通行证。记住，在总部不要随意触碰任何东西，不要直视无尘大师超过三秒，更不要...”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，“问不该问的问题。”
诸葛杠接过金属牌，指尖触到上面凸起的梵文，一股凉意顺着手臂蔓延开来。走出办公室时，他听见欧阳绯在身后低语：“诸葛戟当年...就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。”
轨道飞船刺破云层的瞬间，诸葛杠透过舷窗看到下方的城市像一块破碎的拼图。霓虹灯光在雨幕中晕染成诡异的色块，高楼大厦的轮廓扭曲变形，宛如深海中蛰伏的巨兽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半张照片，父亲的侧脸仿佛在黑暗中浮现。
黄四丑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：“老大，你说无尘大师会不会是个秃头？我打赌他肯定是个地中海！”
诸葛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。作为搭档，他和黄四丑共享着某种特殊的心灵感应，此刻胖子显然是感受到了他的紧张。“闭嘴，专心吃你的薯片。”他在心里回应。
飞船进入太空轨道后，窗外的景色彻底改变。璀璨的星河在黑暗中流转，无数光点组成神秘的图案，仿佛在诉说着宇宙的古老秘密。远处，一座巨大的空间站缓缓旋转，银白色的外壳在星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。
“欢迎来到管理局总部。”机械女声响起，飞船开始对接。诸葛杠深吸一口气，将金属牌放在验证区。舱门缓缓打开的瞬间，一股带着檀香的冷空气扑面而来。
空间站内部的设计出乎他的意料。没有想象中的高科技设备，取而代之的是雕花木梁和青石地砖。墙壁上悬挂着古老的唐卡，描绘着各种奇异的畸变生物。穿着灰袍的僧人无声地走过，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，仿佛笼罩在一层薄雾中。
一名灰袍僧人引领诸葛杠穿过长长的回廊。沿途经过的房间里传来诵经声，却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。转过最后一个弯，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出现在眼前，门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，每一个字符都在微微发光。
僧人在门前停下，双手合十行礼：“施主请进。”
推开青铜门的瞬间，浓郁的檀香几乎让人窒息。佛堂中央供奉着一尊巨大的金身佛像，烛光摇曳间，佛像的表情似乎在不断变化。佛堂深处，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坐在蒲团上，背对着门口。
诸葛杠屏住呼吸，缓步上前。直到距离那身影三步之遥，他才看清对方的模样——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和尚，圆嘟嘟的脸蛋上嵌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，光头泛着柔和的光泽，鹅黄色的僧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，露出一截藕节似的胳膊。
小和尚突然转过头，冲诸葛杠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：“你终于来了，诸葛杠。”他的声音清脆如银铃，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，仿佛每个字都经过千百年的沉淀。
诸葛杠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。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和尚，真的就是掌控整个畸变管理局的最高领导人？就在这时，他注意到小和尚胸前挂着的一串佛珠——每颗珠子上都雕刻着不同的畸变生物，其中一颗珠子上，赫然是黑神话之书的图案。
“不必惊讶。”小和尚站起身，迈着小短腿走到诸葛杠面前，仰头看着他，“我等这一天，已经很久了。”他伸出小手，轻轻触碰诸葛杠胸前的黑神话之书印记，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，“关于你父亲的事...我们有很多话要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