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心告诉我她父亲要见我时，我正在健身房教一个大妈怎么用椭圆机不伤膝盖。
\"我爸周六办六十大寿，你要来。\"她发来语音，语气像在通知我下周的股东大会。
我擦了把汗，对着手机吼回去：\"行啊！需要我带什么？脑白金还是黄金搭档？\"
手机立刻响了，蓝心的声音压得很低：\"爽朗，这次酒会在我们家老宅，来的都是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。你...稍微注意点言行。\"
我听出她话里的犹豫，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。\"知道了，蓝总。\"我故意用下属的口吻说，\"保证不给您丢人。\"
挂掉电话，我对着镜子打量自己——板寸头，左耳还有个年轻时打的耳洞，肱二头肌上纹着\"生死看淡\"四个大字。就这形象，往那群穿定制西装的精英堆里一站，活像只误入天鹅群的土狗。
周六下午，蓝心派司机来接我。她坐在车里，一身香槟色礼服，美得让我忘了呼吸。
\"领带呢？\"她皱眉看着我租来的西装。
我拍拍口袋：\"带了！红领巾风格，绝对亮眼。\"
蓝心翻了个白眼，从座椅后面拿出个盒子：\"换上。梵克雅宝的，别弄皱了。\"
我笨手笨脚地系着那条价值我半年工资的领带，突然问：\"你爸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？\"
\"知道。\"蓝心低头整理裙摆，\"我说你是我未婚夫，开健身房的。\"
\"没说我是你私教？\"
\"说了。\"她抬头，嘴角带着坏笑，\"我说你特别擅长'一对一深度指导'。\"
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。这女人，永远知道怎么让我破功。
蓝家老宅在佘山，大门比我老家整个房子都大。下车时我的皮鞋踩在鹅卵石路上发出咯吱声，像在嘲笑我这个冒牌货。
\"放松点。\"蓝心挽住我的胳膊，\"就当来吃席。\"
大厅里水晶灯晃得我眼晕，几十号人举着香槟低声交谈，活像群装模作样的企鹅。蓝心拉着我走到一位白发老人面前——她爸蓝正国，蓝氏集团真正的掌舵人。
\"爸，这是爽朗。\"蓝心介绍道，指甲暗暗掐进我胳膊里。
我条件反射地伸出手：\"叔叔好！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！\"
全场突然安静了几秒。操，说顺嘴了，以为在村里吃寿宴呢。
蓝正国打量着我，没握我的手，而是用拐杖戳了戳我胸口：\"听心心说，你力气很大？\"
\"还行。\"我咧嘴一笑，\"扛两百斤大米上楼不费劲。\"
老人突然把拐杖往我手里一塞：\"掰断它。\"
我愣住了。这根乌木拐杖看着就价值不菲，柄上还镶着玉。
\"爸！\"蓝心急了。
\"掰。\"蓝正国盯着我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双手握住拐杖两端——咔！木头应声而断，玉坠子啪嗒掉在大理石地上。
全场哗然。蓝心脸色煞白，我却注意到老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。
\"好！\"蓝正国突然大笑，拍着我肩膀，\"总算有个实在人！那些马屁精连我茶杯都不敢碰！\"
我松了口气，正想接话，一个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：\"老蓝，你喝多了吧？\"
走来的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，眉眼和蓝心很像，但嘴角下垂，一副全世界欠她钱的表情——蓝心她妈，李芸。
\"阿姨好！\"我赶紧打招呼，\"您看着真年轻，跟蓝心像姐妹似的！\"
李芸冷笑：\"少来这套。心心，你爸糊涂了，你也跟着疯？带这种人来丢人现眼？\"
蓝心瞬间绷紧了身体。我按住她的手，笑嘻嘻地说：\"阿姨说得对，我确实配不上蓝心。但她非要跟我，我也没办法啊！\"
李芸脸色铁青，蓝正国却笑得更大声了。就在这时，我瞥见张明远那个王八蛋站在不远处，正阴恻恻地看着我们。
酒会进行到一半，我已经被各种探究的目光刺成了筛子。去洗手间的路上，张明远拦住了我。
\"厉害啊，把老头都哄住了。\"他晃着酒杯，\"不过你以为这就完了？\"
我懒得理他，绕过就走。他在我身后幽幽地说：\"蓝心最恨人骗她，你知道吧？\"
回到大厅，蓝心正被她妈拉着说话，脸色不太好看。我走过去，李芸立刻闭了嘴，轻蔑地扫了我一眼就走了。
\"怎么了？\"我问蓝心。
她摇摇头：\"没事。我妈...不太接受我们的关系。\"
\"因为我穷？\"
\"因为你真实。\"蓝心叹气，\"她习惯了虚伪的世界，看不懂你这样的。\"
晚宴后，蓝正国把我叫到书房。老头坐在红木椅子里，像个老皇帝。
\"小子，知道我为什么欣赏你吗？\"他开门见山。
\"因为我掰断了您的拐杖？\"
\"因为你敢作敢当。\"他眯起眼，\"心心从小被她妈管得太紧，需要你这样的人带她看看真实的世界。\"
我没想到老头这么开明，正感动着，他又说：\"不过，你要是敢欺负她...\"
\"您就打断我的腿？\"
\"我打断你三条腿。\"老头冷笑。
离开书房，我在走廊遇见李芸。她递给我一杯茶，态度突然和蔼了许多：\"小爽啊，刚才阿姨态度不好，你别往心里去。\"
我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，没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算计。
半夜，我在客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。突然手机响了，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：\"速来金沙江路128号，急事。——蓝心\"
我立刻起身，轻手轻脚溜出蓝宅，打了辆车直奔目的地。到地方才发现是家高档酒店，正纳闷呢，又一条短信来了：\"1808房\"
电梯里我心跳如鼓，这不像蓝心的作风啊？敲开1808的门，一个穿着性感睡衣的陌生女人站在里面。
\"爽先生是吧？\"她媚笑着拉我，\"蓝总让我等您...\"
我瞬间明白了——操，中计了！转身要走，那女人却突然扯开自己的睡衣大喊：\"非礼啊！\"
房门猛地被推开，闪光灯亮成一片。张明远带着几个记者冲了进来，脸上带着胜利的狞笑。
第二天早上，我顶着黑眼圈回到蓝宅，发现所有人都坐在客厅里，气氛比殡仪馆还凝重。茶几上摊着几份报纸，头条赫然是《女总裁未婚夫夜会神秘女子》。
蓝心抬头看我，眼睛红得像熬了通宵。\"解释。\"她就说这一个字。
\"我被设计了。\"我直接跪在她面前，\"那短信不是你发的，是有人冒充你。\"
李芸冷笑：\"证据呢？\"
\"我手机上有记录！\"
\"那种短信随便就能删。\"张明远阴阳怪气地说，\"蓝心，我早说过这种小混混不可信...\"
\"闭嘴！\"蓝心突然爆发，抓起茶杯砸在墙上，\"我要听他说！\"
我深吸一口气，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。说完后，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。
蓝正国突然问：\"那女人长什么样？\"
\"大眼睛，瓜子脸，左边锁骨有颗痣。\"我回忆道。
蓝正国脸色变了，看向李芸：\"这不是你那个远房侄女吗？\"
李芸慌了：\"胡说什么！我根本不认识...\"
\"够了！\"蓝心站起来，声音发抖，\"妈，是你和张明远联手设计的？\"
李芸不说话了，等于默认。我松了口气，以为事情该水落石出了，却听见蓝心说：\"你们都出去，我要和爽朗单独谈谈。\"
等人走光，蓝心才像被抽走所有力气一样跌坐在沙发上。\"你知道吗？\"她苦笑，\"张明远当年出轨，用的也是这招——找人冒充我把他骗到酒店。\"
我跪着挪到她跟前：\"心儿，我跟那王八蛋不一样...\"
\"我知道。\"她揉着太阳穴，\"但我还是...控制不住地害怕。看到那些照片时，我第一反应不是怀疑真假，而是'果然如此'。\"
我心脏像被捅了一刀。原来在她心里，我终究和张明远是一类人。
\"也许你妈说得对。\"我慢慢站起来，\"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。\"
蓝心猛地抬头：\"什么意思？\"
\"意思是我累了。\"我扯下那条昂贵的领带，\"整天担心说错话做错事，生怕给你丢人。现在还要被当贼防着...蓝心，我他妈是来谈恋爱的，不是来受刑的！\"
她脸色煞白：\"所以你要分手？\"
\"是你根本不相信我！\"我吼回去，\"在你眼里，我永远是个会为钱出卖自己的混混！\"
我们吵得天翻地覆，把这一年积压的不满全倒了出来。最后我摔门而出，听见蓝心在背后喊：\"走了就别回来！\"
我在外滩晃到深夜，手机响了无数次，全是蓝心的。我一个没接，最后直接关了机。凌晨三点，下起了大雨，我浑身湿透地回到健身房，躺在瑜伽垫上发呆。
老陈早上来开门时吓了一跳：\"卧槽！你被雷劈了？\"
\"差不多。\"我哑着嗓子说，\"有酒吗？\"
我浑浑噩噩过了三天，第四天早上，老陈冲进更衣室：\"快看新闻！\"
他手机上是财经版头条：《蓝氏集团大小姐当众掌掴母亲，家族内讧曝光》。
我抢过手机，报道里说蓝心在某个商业论坛上，当众揭穿她妈和张明远联手设计陷害她未婚夫的事，还放出了酒店监控视频。
\"她现在在哪儿？\"我声音发抖。
\"听说把自己关在公寓里，谁也不见。\"
我抓起外套就往外跑。蓝心的公寓楼下围满了记者，我从地下车库溜进去，保安认识我，偷偷放了行。
站在她门前，我突然胆怯了。敲开门说什么？道歉？还是继续吵？正犹豫着，门突然开了——蓝心站在那儿，素颜，眼睛肿得像核桃，手里拎着个垃圾袋。
我们四目相对，谁也没说话。最后是她先开口，声音沙哑：\"...垃圾袋破了。\"
我低头一看，果然有汤汤水水漏在她拖鞋上。操，这什么鬼开场白？
\"我来处理。\"我接过垃圾袋，笨手笨脚地打了个结，\"那个...新闻我看到了。\"
蓝心靠在门框上：\"爽朗，我查清楚了。短信是用我妈手机发的，那女的是她找来的人，记者是张明远叫的。\"
\"我知道。\"
\"我还打了妈妈一巴掌。\"她突然哭了，\"从小到大，我第一次反抗她...\"
我把垃圾袋一扔，紧紧抱住她。她在我怀里抖得像片叶子，昂贵的真丝睡衣上全是泪渍。
\"对不起。\"她抽泣着说，\"我不该怀疑你...我只是...太害怕重蹈覆辙了...\"
\"该说对不起的是我。\"我吻着她的头发，\"我不该一走了之。\"
我们就这样站在门口抱了很久，直到对门邻居探头探脑地张望。蓝心把我拉进屋，关上门第一句话是：\"我跟我爸闹翻了。\"
\"什么？\"
\"他坚持要我道歉，我不肯。\"蓝心冷笑，\"他说我不懂事，我说他懦弱——明明知道妈妈是什么人，还纵容她。\"
我这才注意到客厅一片狼藉，像是发泄过的现场。\"所以...你现在一无所有了？\"
\"差不多。\"她耸耸肩，\"董事会暂停了我的职务，信用卡被停了，连这公寓都可能保不住。\"
我笑了：\"那正好，我养你。\"
蓝心也笑了：\"就你那点工资？\"
\"加上我送外卖、当保安、卖血...总能凑合过。\"我捧起她的脸，\"反正比你那些追求者强，他们现在估计跑得比香港记者还快。\"
蓝心突然严肃起来：\"爽朗，如果我真的不再是蓝氏总裁，你...\"
\"我就每天给你做红烧肉，把你喂胖二十斤。\"我打断她，\"然后带你去路边摊吃烧烤，教你划拳骂脏话，让你体验普通人的快乐。\"
她眼睛又红了，但这次是笑着的：\"听起来不错。\"
晚上，我们挤在我的小出租屋里吃泡面。蓝心穿着我的大t恤，盘腿坐在床上，毫无形象地吸溜着面条。
\"其实...\"她突然说，\"我爸偷偷给我发了条短信。\"
\"说什么？\"
\"说他有办法让我回去，条件是和你分手。\"蓝心做了个鬼脸，\"我回了他一个字：滚。\"
我大笑，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件事：\"对了，你怎么拿到酒店监控的？那玩意不是随便能调吧？\"
蓝心露出狡黠的笑容：\"因为我黑了他们的系统。\"
\"啥？\"
\"大学时辅修计算机，\"她轻描淡写地说，\"黑客技术比我们It总监还强点。\"
我目瞪口呆——这女人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？
第二天是周日，我带蓝心去了人民广场。下过雨的清晨，空气清新，老大爷们在打太极，大妈们在跳广场舞。
\"这就是你的'普通人快乐'？\"蓝心挑眉。
\"还没开始呢。\"我拉着她来到一处空地，从背包里掏出个小音箱，\"给你看我的绝活。\"
音乐响起，我开始了我的街头健身表演——单手倒立、人体旗帜、俄式俯卧撑...周围很快聚起一圈人，掌声不断。蓝心站在人群里，笑得像个第一次逛游乐园的孩子。
表演结束，几个小姑娘跑来要合影。我搂着蓝心说：\"这是我老婆，先问她同不同意。\"
蓝心掐我腰上的肉，却对小姑娘们说：\"拍吧，别把他拍太帅，容易膨胀。\"
人群散去后，我单膝跪地，握住蓝心的手：\"蓝心女士，虽然我现在买不起钻戒，住不起豪宅，但我有八块腹肌和一颗爱你的心。你愿意...\"
\"愿意。\"她直接打断我，\"赶紧起来，地上脏。\"
我站起来抱住她转圈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。蓝心把脸埋在我颈窝里，小声说：\"其实我爸给了我一条退路。\"
\"嗯？\"
\"他说...\"蓝心模仿着老头的语气，\"'要真喜欢那小子，就跟他好好过。等你们证明自己不是闹着玩的，家产还是你的。'\"
我笑了：\"这老头，嘴上硬心里软。\"
\"所以...\"蓝心看着我，\"我们要不要证明给他看？\"
\"怎么证明？\"
她踮脚在我耳边说了句话，我瞬间从耳朵红到脚后跟。
\"蓝心！光天化日的你说这个...唔...\"
她用一个吻堵住了我的废话。阳光照在我们身上，在雨后湿润的地面上投下两个紧密相连的影子——一个高大粗犷，一个纤细优雅，却意外地和谐。
远处，一个戴墨镜的白发老人坐在长椅上看着这一幕，嘴角微微上扬。他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，然后起身离去，拐杖敲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