渤海湾的晨雾像一锅煮开的豆浆，浓得化不开。陈青山站在渔船的甲板上，青铜罗盘的指针在玻璃罩下微微颤动，始终指向东南方的海平面。那日苏裹紧了防风外套，望着逐渐远去的海岸线：\"郎婆婆说的接头人，真的可靠吗？\"
\"老把头生前安排的。\"陈青山摩挲着怀里的半块怀表，\"说是当年从日本人手里救下的朝鲜族船老大。\"
雪貂从船舱里钻出来，嘴里叼着一条小鱼。它最近毛色越发油亮，左耳的缺口却始终没长好，像个月牙形的伤疤。
船老大金永浩从驾驶室探出头，古铜色的脸上皱纹纵横：\"再有两小时就到公海了。\"他指了指甲板下的暗舱，\"里头有给你们准备的东西。\"
暗舱里堆满了渔网和泡沫箱，最里面藏着个防水包。打开后是两套潜水服、水下呼吸器和一把鱼枪。那日苏检查装备时在夹层里摸到张照片——二十出头的金永浩和韩把头的合影，背景是一艘挂着日本国旗的考察船。
\"昭和六十二年...\"金永浩不知何时站在了舱口，\"我还在给日本海洋研究所开船。\"他卷起左袖，露出触目惊的烧伤疤痕，\"直到发现他们在海底打捞什么...\"
发动机突然发出异响。金永浩脸色一变，快步返回驾驶室。陈青山跟上去时，雷达屏上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——十几个红点正呈包围圈向他们逼近！
\"是巡逻艇！\"金永浩猛打方向盘，\"但不是中国的...\"
一艘灰色快艇冲破浓雾，船头站着三个穿黑色作战服的人，胸前别着熟悉的青铜鹰徽。领头的举起扩音器，日语口音的中文在海面回荡：\"停船接受检查！\"
\"海东青的海上分队！\"那日苏抄起鱼枪，\"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？\"
陈青山看向手中的青铜罗盘——指针正疯狂旋转，显然受到了某种干扰。雪貂突然窜上船舷，冲着快艇方向龇牙咧嘴。
\"抓紧了！\"金永浩突然加速，渔船像条受惊的鲸鱼猛地蹿出去。快艇上的黑衣人立刻开火，子弹在船尾溅起一串水花。
那日苏瞄准快艇的引擎扣动扳机。鱼枪带着钢索呼啸而出，精准命中目标。快艇顿时失控打转，与另两艘追兵撞在一起。
\"漂亮！\"金永浩刚竖起大拇指，雷达突然发出刺耳警报。一个巨大的红点正从深海快速上浮！
海面鼓起一个恐怖的水包，紧接着爆开冲天水柱。水雾中浮现出艘潜艇的轮廓——不是现代型号，而是二战时期的日本伊型潜艇！锈迹斑斑的艇身上，\"伊-402\"的编号还依稀可辨。
\"见鬼！\"金永浩脸色煞白，\"这玩意七十年前就沉了！\"
潜艇舱门打开，十几个穿旧式海军制服的人机械地列队而出。他们的动作整齐得诡异，皮肤在阳光下泛着青铜光泽。为首的军官举起信号旗，所有巡逻艇立刻停止追击，静静浮在潜艇两侧。
\"是傀儡...\"陈青山握紧镇山剑，\"用当年日军尸体改造的！\"
潜艇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，一门锈蚀的甲板炮缓缓转动，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渔船。千钧一发之际，雪貂突然跳上罗盘，爪子按住玻璃罩。
指针猛地定格，指向正下方。陈青山福至心灵，大喊：\"潜下去！\"
三人刚套上潜水装备跳海，炮弹就击中了渔船。冲击波推着他们在水下翻滚，等稳住身形时，潜艇已经下潜到五十米深处。
金永浩打手势示意跟上。他们潜到一片珊瑚礁后方，那里藏着个金属舱——正是当年日本海洋研究所的水下工作站！
工作站入口的电子锁早已失效。那日苏用鱼枪撬开舱门，浑浊的海水裹着泡沫灌了进去。陈青山最后一个进入，转身时看到远处潜艇的探照灯正扫过这片水域。
工作站内部满是锈蚀的仪器。金永浩熟门熟路地打开地板暗格，取出个防水箱：\"老韩让我保管的。\"箱子里是七枚青铜钉，每一枚都刻着满文符咒。
\"镇海钉！\"那日苏拿起一枚，\"和长白山的镇山钉好像...\"
陈青山突然按住她的手腕。工作站外传来沉闷的金属撞击声——潜艇派出的潜水傀儡正挨个搜查这片珊瑚礁！
金永浩迅速关闭所有光源。在绝对的黑暗中，陈青山感到有东西碰了他的脚踝。摸过去发现是条电缆，顺着电缆摸到尽头，竟是台还能工作的声呐屏！
屏幕上，潜艇的轮廓清晰可见。更令人不安的是，潜艇下方还有个更大的阴影，形状像极了...一扇门？
\"海底天门...\"金永浩在陈青山手心写字，\"他们找到位置了。\"
雪貂突然竖起耳朵。下一秒，工作站的外壁被巨力撕开！三个潜水傀儡钻了进来，青铜面罩下的眼睛泛着绿光。金永浩抓起扳手迎上去，却被一具傀儡掐住脖子举到半空！
陈青山挥剑斩断傀儡手臂，黑血喷涌而出。那日苏趁机将镇海钉拍进另一具傀儡眉心，后者立刻僵直成雕塑。最后一具傀儡见势不妙，转身要逃，被雪貂扑上去咬断了氧气管。
\"没时间了。\"金永浩揉着脖子指向声呐屏，\"他们在启动声波钻！\"
屏幕上，潜艇底部伸出一个钻头状装置，正对着海底阴影发射高频声波。随着声波增强，阴影的轮廓越发清晰——确实是一扇青铜巨门，门环上铸着七颗狰狞的兽首。
\"必须阻止他们...\"陈青山抓起三枚镇海钉，\"我去破坏声波钻。\"
\"我和你一起。\"那日苏检查鱼枪。
金永浩摇头：\"氧气不够了。\"他指了指工作站角落的潜水钟，\"这是唯一能带三人深潜的设备，但需要有人在外面操作。\"
短暂的沉默后，老人露出豁牙的笑：\"我欠老韩一条命。\"说完不等阻拦，抓起剩余镇海钉就游了出去。
透过观察窗，他们看到金永浩灵巧地绕开巡逻的傀儡，接近了声波钻。就在他即将得手时，潜艇突然射出一张金属网，将他牢牢缠住！
\"不！\"那日苏想冲出去，被陈青山拽住。只见金永浩在网中艰难地举起镇海钉，狠狠扎进自己的胸口！鲜血染红海水的刹那，七枚钉子同时发光，在海底形成一个巨大的镇山印图案。
声波钻突然失控，高频声波无差别地扫向四周。潜水傀儡们像被无形的大手捏碎，潜艇也被冲击波掀翻。青铜门上的兽首齐齐睁开双眼，门缝里渗出粘稠的黑雾...
陈青山和那日苏被震晕过去。醒来时，发现自己躺在艘中国海警船的医务室里。穿制服的女医生正在记录数据：\"你们运气真好，遇上了我们的演习部队。\"
\"金大叔呢？\"那日苏挣扎着坐起。
女医生表情微妙：\"什么金大叔？我们只发现你们俩漂在救生筏上。\"她递过份报纸，\"倒是今早有件怪事——日本海发生不明原因海底地震，震中区域浮上来大量二战时期的金属残骸...\"
报纸配图中，一块锈蚀的潜艇舱门上，\"伊-402\"的编号清晰可见。
三天后，大连港。
陈青山在候船室反复检查青铜罗盘——指针不再指向东南，而是固执地指着正东。雪貂蹲在行李包上，面前摊着一张它不知从哪叼来的海图。
\"东京湾...\"那日苏对比着罗盘方位，\"海东青的总部在东京？\"
陈青山摇头，指向海图边缘的小岛：\"是这里，伊豆诸岛中的神津岛。\"他翻出怀表里的照片，\"藤原玄斋的家乡。\"
广播响起登船通知。他们拎起行李走向检票口时，一个穿风衣的男子\"不小心\"撞了陈青山一下。等反应过来，口袋里已经多了一张字条：
\"船上第三餐厅，靠窗座位。带上雪貂。——故人\"
豪华客轮\"樱花丸\"缓缓离港。第三餐厅里，穿和服的老人正在沏茶。他左手的玉化痕迹与郎婆婆如出一辙，只是颜色更接近青铜。
\"我是杨守诚，你祖父的师弟。\"老人开口是地道的东北口音，\"昭和十九年奉命潜入日本，就再没回去。\"
陈青山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——与祖父怀表夹层里的照片上一模一样！
\"长白山的事我听说了。\"杨守诚推过茶杯，\"但你们找错了方向。海东青真正的秘密不在神津岛，而在...\"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符号。
\"地心？\"那日苏疑惑道。
老人摇头：\"镜像世界。\"他指向舷窗外的海面，\"六十年前，藤原在海底发现了倒悬的青铜门。门后的世界，与我们这里完全对称...\"
雪貂突然炸毛。餐厅门口站着一个侍应生，托盘下的手正握着把消音手枪！杨守诚不动声色地转动茶杯，一道银光从袖口射出，侍应生应声倒地。
\"船上不安全了。\"老人塞给陈青山一张磁卡，\"到东京后去新宿御苑前站，储物柜……。\"说完突然咳出大口黑血，皮肤下浮现青铜脉络。
\"您也...\"
\"矿毒入心，早该死了。\"杨守诚艰难地笑了笑，\"全靠玉化术撑着...\"他的瞳孔突然扩散，\"记住，真正的天门是...\"
话未说完，整个人就凝固成了青铜雕像。陈青山刚想查看，船身突然剧烈震动。透过舷窗，他们看到远处海面升起七根水柱，排列方式与长白山的七棺阵一模一样！
\"是警告。\"那日苏拽着陈青山离开餐厅，\"海东青知道我们来了。\"
客轮广播开始播放紧急通知，说前方海域突发异常洋流需改道。陈青山回到客舱，发现行李被人翻过——唯独那半块怀表还在，只是表盖内侧多了行刻痕：
\"玉化非永生，人心即牢笼。\"
夜幕降临时，雪貂从通风管道叼回一个微型摄像机。播放画面是偷拍的潜艇内部：十几个培养舱里泡着半人半金属的生物，最中央的舱体标注着\"陈氏样本-未完成\"。
\"他们在复制镇山血脉...\"那日苏声音发抖。
陈青山看向窗外的海。月光下，远处的浪尖偶尔会闪过青铜色的反光，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下游弋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