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渊法师把绛河带到空面前,随后离开,留下二人单独交谈。
空打量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绛河,自顾自说:“如果是我,要把「耕地机的眼睛」藏在一个别人难以得到的地方,那我一定会选择放在你的身上。”
他突然的发言足够让人摸不着头脑,但绛河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——猜测、怀疑,现在只需她的一个一锤定音的回答。
“明白了。”绛河随意地摆摆手,“你知道以戴因的性格不会发生这种如果。”
空呵呵笑道:“概率小总不是没有…不过现在我知道结果了。”
“有一段时间没见了。”绛河简单寒暄,单刀直入,“客气话我就不说了,你找我有什么事?总不会只是为了判断「眼睛」是否在我身上吧?”
“还想请你帮个忙。”空的唇角自然上扬,神色平和自若,“帮忙抢个「耕地机的眼睛」。”
“哦?”绛河有些意外,“我还以为在明确了解我们双方身份的当下,「求助抢东西」这种情况是最不可能发生的。”
“「眼睛」不出我所料就藏在戴因的身上。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把握战胜他,而既然你在,就不需要弯弯绕绕的计谋了。”空眯眼笑起来,“再说了,这也算互惠互利吧?”
他没再拐弯抹角暗示,直截了当地问,“你对「命运的织机」和卡利贝尔动了手脚,什么时候的事?”
绛河单手支着腰,泰然自若地轻笑一声:“从教团还没成立就准备办了。”
空:“……”
“放心好了,不会对你们的计划有影响,这点小小的「手脚」,只会让作为命运的织机基础的那个人,以命运的织机为基础,但独立于它重获新生。”
所以「命运的织机」必须要成功,「世上第一座耕地机的眼睛」她一定会交到深渊教团的手中。
空扯了扯嘴角,无奈地晃动脑袋:“没想到会这么久远…看来你的「视线」早就跨越了时空,到达我所不能及的高度。”
“你想太多了。”绛河从斗篷的口袋中拿出一颗糖塞进嘴巴里,又抛给空一颗,“枫丹买的,先苦后甜的咖啡味硬糖。”
她看着空毫不犹豫地打开包装塞入口中因而面露苦色,很快笑声连连:
“我的故事太长了,等有机会可以让荧告诉你,我不会介意的。如果能成为你们促膝长谈的开头语我会更开心。”
荧和空当然是自拿到通讯装置后就一直在联系,可空总是避重就轻。
他自己也非常清楚荧并非毫不好奇和关心他的改变、他曾经发生的事,而是一直静静等待他愿意开口的那天。
空的唇抿成一线,迈动步子反复咀嚼绛河的话中隐喻,随后那晦暗不明的眼神凝滞在半空,许久他才似释然一笑:
“我会好好考虑,决定下坦白的时间。”
一直犹犹豫豫不下定决心可真要急死她了,而眼下正巧有个契机,就看空能不能把握住了。
“那就太好了!”绛河笑嘻嘻地回头竖起大拇指,墨色的瞳孔闪烁着显而易见的亮光,“我说一句皆大欢喜应该不算早吧?”
“呵…谢谢你答应帮忙。”空眸子一转,心下盘算着鬼点子,装模作样地深思起来,“但你可不能光说我们,你也要跟荧好好相处才是真的「皆大欢喜」。”
“什么?”这不明不白的话让绛河犯了懵。
“前些天和荧闲聊,就算她一直笑,我也能听出她的心情不太好,似乎是因为你,而且她还问了我一些有关深渊和你的问题…你们吵架了?”
难怪了,空误以为她们闹别扭了。
绛河果断摇头:“你误会了,我们没有吵架。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,她只是有个问题想不通。”
荧无非是在烦恼「祂」提出的问题,脑袋都快想破了,心情又怎么会好。
“是么…”空轻轻颔首,面容上温和的笑意未减,“嗯…只要有你陪在她的身边,我想不论是什么坏心情都能很快一扫而空。
“你知道吗,其实荧在稻妻向你表白的那几天,是我和她通话最频繁的时候。当时她告诉我,她喜欢上你了,想跟你表白却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“我建议她可以直接一点,她却忐忑地连连假设出几十个糟糕的「如果」,担心遭到拒绝,担心你只把她当作朋友,在这之后会尴尬到连朋友都做不成…
“哈哈哈…那几天,我的通讯装置「嘀嘀嘀」响个不停,我看出她的焦急和担忧,却又忍不住发笑,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。”
他双手叉起腰,笑容转变,俨然大失稳重,神色就多了几分逗弄,话锋一转,“猜猜看我那时在想什么?”
原来空早就知道她和荧是恋人关系了,她还曾纠结过如何向空坦白,到头来因为其他事绊住脚忘了个干净。
“妹妹有喜欢的人…很震惊之类的?”绛河手握成拳在唇边轻咳一声,双颊带着不显眼的红晕。
“错——”空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动,装模作样地冷笑一声,“哼,还好不是什么不认识的黄毛小子!”
绛河语塞:“呃……”
这不对吧。
眼见绛河神情复杂的面容上显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,空扑哧一笑,摆摆手说:
“好啦,我开玩笑的。其实没那么夸张,但不可否认,听到对象是你我确实很开心…”他笑着走到绛河面前,单手摊开示意,“这下,我多了一个「家人」。”
绛河一怔,双眼不由得睁大几分。
空注视着绛河,开口说:“你还记得五百年前,有一次我突然问你的问题吗?
“那时,失忆的我已经在坎瑞亚生活了很久,无数人尊称我为「王子殿下」、「救世主」,看向我时他们的眼中总是充满了希望和期盼。
“为了回应他们,无论什么我都只能尽可能做到最好,却在无形中给自己太多压力…直到有一次偶然在人群中看到你。
“「好奇怪,这个人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?」我就这么想着,甩掉其他人急匆匆追上去叫住你,说我觉得你看着很眼熟,问你认识我吗、为什么这么看我……”
绛河面露恍悟神色,说:“是那个时候啊。”
是这次轮回他们的初遇。
他轻呼一口气,似在因自己的鲁莽无奈而笑,“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?”
他清清嗓,模仿着绛河的语气,“「眼熟?哦,可能是因为我长着一张你亲人的脸。」
“「为什么这么看你?我认识你,就是觉得你这么累还一直逞强,有点担心和心疼…因为从某种意义上看,我们应该也算家人。」”
绛河扶额:“额…后面那句我明明说得很小声,结果还是被你听见了。”
“是啊,所以我追问了,结果你又否认,还转移话题,说什么「那些人对你的好毋庸质疑,但你的家人不在这里,他们绝不是你的家人,没有人会把这种愿望强加于家人,在你耳边念叨着改变和拯救」。
“呵呵…你这些话我记了很久。你好像无所不知,在你面前好像什么都藏不住,而且你说话一向直接,每次和你闲聊我很放松…就像是在跟家人交谈,不需要有任何负担。
“于是后来有一次,我突然开始思考那句被你否认的话——「我们真的不是家人吗?」那时我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,就不禁这么想。
“——其实从那时起,我就不知不觉中把你当作是我的家人。”
绛河张了张嘴,眨着眼睛欲言又止,俨然有些呆住。
空看着她轻笑一声,那摊开的手一握一松,伸到绛河眼前时多了两朵洁白的因提瓦特,“这是作为哥哥迟来的祝福。祝福你们,我的两位妹妹。”
他笑容更深,“既然接受了我的祝福,可要一直好好在一起哦,争吵和分离只会让人难过。”
……
“原来如此…然后呢,你说什么?”荧点头问道,脑袋上的两朵因提瓦特随之轻轻晃动。
“我踩了他一脚,说「原来你还知道」。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荧抬手拭去眼角笑出的泪,说,“这么不留情,好气氛全被你给破坏了。”
“脑子还没反应过来,身体已经先动了。”绛河讪笑挠头,“不过我用我几乎全部的咖啡糖赔罪了!”
“喔~那也不错。”一语毕,荧笑嘻嘻地伸出手,“我也要吃糖。”
绛河短暂思索后把一颗糖放在荧的手心,自己也顺势拿出一颗塞入口中,一边品味着,一边说:“外面那圈有点苦哦。”
她话音刚落,荧就趁其不备,一把按住她的后脑勺亲了上去,对新鲜的糖果进行抢夺,留下一脸震惊又懵圈的绛河。
“啊…不是…我、我吃了……”绛河怔愣地眨着眼,俨然是被她惊到了。
“不苦。绛河好吃。”
绛河双颊微红,单手扶住发懵的脑袋,说:“…你说的最好是糖。”
“嘻嘻~”
这时,实在看不下去的派蒙震声开口引起注意:“我还在这里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