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羽头一件事，就是撬了钱坤那把大锁，打开了仓库。
里面果然耗子都饿不死，就剩点发霉的陈粮和缺胳膊少腿的农具。
赵羽让人把所有东西重新登记，又从“黑风寨”弄回来的那批“外快”里匀出一部分，当场就分了下去。
东西不多，可人人有份，不像以前，好东西都进了钱坤和他那帮狗腿子的腰包。
接着，钱坤定的那些狗屁规矩，全废了。
赵羽重新定了屯田和操练的章程，按体力、按会不会点手艺，把人分了组。
开荒的开荒，种地的种地，修营房的修营房，巡逻的巡逻，各管一摊，效率肉眼可见地往上涨。
他还带头琢磨怎么改进那些破农具，怎么把土豆种得更好，甚至还规划着挖沟渠引水。
他不像钱坤那样就知道动嘴皮子，而是真挽起袖子跟大伙儿一块儿在地里刨食，一块儿流汗。
武飞雪负责军纪，她往那一站，脸跟冰块似的，谁敢炸刺？营里的歪风邪气，几天就给刹住了。
李越嗓门大，带着虎威军的底子，负责日常防务和基础操练，吼得整个营地都嗡嗡响。
至于独狼、老胡那几个“暗刃”的骨干，白天跟普通士兵没两样，晚上就消失在营地后面的山坳里。
赵羽拿缴获的金银和眼瞅着要丰收的粮食当本钱，让老胡他们悄悄去接触周围的小部落和零散商队。
老胡凭着以前当斥候的老关系和钻山沟的本事，到处打探消息。
独狼和那个独臂刀客，则负责操练新吸收进“暗刃”的硬骨头——都是以前在钱坤手底下受够了窝囊气，但还有一身本事和几分血性的老兵油子。
“暗刃”的训练，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。
赵羽脑子里那些后世的玩意儿，什么潜行、侦察、夜战、小队配合、精准射击、山地作战，都揉碎了，结合眼下的条件，一点点教给他们。
山坳里的秘密训练场，不知不觉间，地盘都大了不少。
几个月晃眼过去，秋风起了凉意。
雁门郡屯田营，迎来了想都不敢想的大丰收。
改良过的地里，沉甸甸的粟米穗子压弯了秆。
那片起初谁都不看好的土豆田，挖出来的土豆蛋子堆得跟小山似的，把所有人都看傻了。
士兵们看着一筐筐抬进仓库的粮食，脸上那笑，是打从心底里冒出来的。
营地里不再死气沉沉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和久违的喧闹。
伙食好了，人也有劲了，整个精神头都不一样了。
赵羽的威望，在粮食堆满仓库后，算是彻底立住了。
大伙儿是真服了这位年轻将军，不光因为他让大家吃饱了肚子，更因为他带来了公平，带来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盼头。
可这地方，从来就不是个能安生过日子的地方。
屯田营的变化，尤其是那吓人的粮食产量，像长了翅膀，很快就飞到了周边那些边防军寨子的耳朵里。
这天，西边官道上烟尘滚滚，一匹快马卷着风冲到屯田营门口。
马上骑士翻身落地，动作急促，将一封带着火漆印的信函塞给守门士兵，嗓子都喊哑了：
“交州烽火台急报！十万火急！速交安边将军！”
信使嗓子哑得像破锣，透着跑死几匹马的疲惫和火烧眉毛的急。
李越一把夺过那封烫了火漆的信，看那颜色就知道不是好事，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赵羽的帐篷。
赵羽正和武飞雪对着张破地图比划，见李越莽撞闯入，抬了抬眉。
“殿下！交州烽火台的急报！十万火急！”李越双手把信递上，手还有点抖。
赵羽接了，指甲划开火漆，抽出信纸。
他垂目扫过，帐篷里静得只听见他自己的呼吸。
那呼吸，似乎停顿了一下。
武飞雪察觉气氛不对：“殿下，何事？”
赵羽没说话，把信纸递了过去。
武飞雪接过，目光掠过，信是大将军府发的，措辞还算客气，可内容让人后背发凉。
命令：着安边将军赵羽，即刻筹措粮草五百石，药材三车，五日内，必须送到一百五十里外的鹰嘴崖据点。军令如山，不得有误！
鹰嘴崖！
武飞雪和凑过来看清内容的李越，脸都沉了下去。
“鹰嘴崖？！”李越嗓门都变了调，“那地方不是叫北齐蛮子围了快半个月了？周围全是他们的骑兵，狼崽子似的！咱们就这点人，拉着五百石粮食，还要拖三车药材，晃晃悠悠送过去？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当活靶子打吗？”
鹰嘴崖，卡在北齐南下的口子上，地势是险，可也孤零零的。从屯田营过去，中间老大一片平地，正好方便骑兵冲杀。五百石粮食，三车药材，那得多少车马？慢得跟乌龟爬，五天时间，怎么可能送到！
武飞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：“这条路，跟往虎嘴里送肉没区别。大将军府这时候下这道令，只怕没安好心。”
赵羽手指叩击着桌面，笃，笃，笃。
帐篷里的空气凝滞了，外面闻讯聚过来的独狼、老胡几个“暗刃”的骨干，也都屏住了呼吸，个个脸色难看。
明眼人都看得出，这他娘的就是一道催命符！
不是故意刁难，想看赵羽的笑话，就是更阴毒的，想借北齐人的刀，把这位不受待见的皇子，无声无息地埋在这边关！
“殿下，不能接！”李越脖子都红了，“这明摆着是个坑！咱们不能拿弟兄们的命往里跳！”
“军令如山。”赵羽吐出四个字，声音不高，却压住了帐内所有的声音，“这命令，得接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李越急得想跺脚。
赵羽抬手，示意他别说下去。
他脸上没有慌乱，反而透出一种让人心头发冷的平静。“这么大张旗鼓地运，是找死。”
他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酷的弧度。
“谁又规定了，咱们必须大张旗鼓？”
他站起身，走到地图前，手指在屯田营和鹰嘴崖之间那片广袤的地界上划过。
“李越，”他看向李越，“你马上去挑三百人，凑齐五百石……草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