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路蜂在前,翅翼振动间,似有无形道韵流淌,轻易便穿透了层层叠叠、寻常修士眼中九死一生的天然迷阵。
梓凡牵着胖墩,扛着锄头,只觉得山路崎岖了些,弯弯绕绕,倒也不失为一番野趣。
“这山里头,路就是多。”他随口道,脚下步伐不曾有半分迟滞。
那些足以绞杀元婴修士的无形禁制,在他经过时,或如春雪消融,或似微风拂柳,悄然无声地让开了一条通路。
仿佛这片古老遗迹,在他面前,也收敛了所有的爪牙。
行不多时,山林间的光线骤然黯淡。
空气中,开始弥漫起一股腥臭与腐朽交织的恶浊气息。
低沉的嘶吼与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,从幽暗的林木深处隐隐传来。
“嗯?这山里还有野兽不成?”梓凡侧耳听了听,眉头微挑。
胖墩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,似乎有些不安,尾巴也不似先前那般欢快摇摆。
“莫怕,胖墩。”梓凡拍了拍它的脑袋,“寻常野兽,一锄头的事情。”
话音刚落,前方林木晃动,三头形态狰狞的怪物猛然窜出。
它们身形似狼,却遍体覆盖着暗青色的嶙峋骨甲,眼眶中跳动着猩红的幽光,利爪如刃,涎水自獠牙间滴落,腐蚀着脚下的草木。
这正是被遗迹煞气侵染异化而成的“骨狼兽”,每一头,都有着堪比金丹初期的实力,凶残嗜血。
它们甫一出现,便锁定了梓凡,猩红的眸子里充满了暴戾与贪婪。
对于擅闯此地的生灵,它们从不留情。
然而,就在它们即将扑上,将这“孱弱”的农夫撕成碎片的刹那——
三头骨狼兽的动作,齐齐僵住。
它们眼中的暴戾与贪婪,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,瞬间熄灭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、无法言喻的极致恐惧。
那是一种如同蝼蚁仰望苍天,草芥面对神明般的本能战栗。
眼前这个扛着锄头、牵着土狗的农夫,身上明明没有任何灵力波动,平凡得如同山间一块顽石。
可是在它们这些被煞气扭曲的“污秽”生灵感知中,对方体内,却蕴藏着一种至高至纯、磅礴浩瀚的生命本源气息。
那气息,如同煌煌大日,让它们这些阴暗角落的蛆虫,连直视的勇气都无法生出。
那是生命位阶的绝对压制!
“呜……”
骨狼兽发出一声近似哀鸣的低吼,先前狰狞的头颅,此刻深深垂下,健壮的四肢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它们想要逃,却发现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,连后退一步的力气都使不出来。
梓凡看着这三头突然停下,还摆出奇怪姿势的“野兽”,有些纳闷。
“怎么了这是?脚抽筋了?”
他迈开步子,打算绕过它们继续前行。
“莫挡路。”
他这一动,那三头骨狼兽更是魂飞魄散。
“噗通!”“噗通!”“噗通!”
接连三声闷响,三头凶名在外的骨狼兽,竟是齐刷刷地瘫软在地,巨大的头颅紧紧贴着地面,瑟瑟发抖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
那模样,仿佛是在对梓凡行五体投地之大礼。
梓凡脚步一顿,回头看了看它们。
“这野兽……还挺懂礼貌?”
他摇了摇头,觉得这些东西古古怪怪的,也懒得深究,牵着胖墩,从它们匍匐的身躯旁,施施然走了过去。
胖墩经过时,还好奇地嗅了嗅其中一头骨狼兽的尾巴,那骨狼兽吓得浑身一哆嗦,差点尿出来。
远处,隐匿在暗中的白晟与孙玄,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眼中。
两人的嘴巴,早已张得能塞下一颗鸭蛋,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。
“白……白长老……我没看错吧?”孙玄的声音都在发颤,“那……那是骨狼兽啊!三头!足以让金丹中期修士都头疼不已的凶物!”
白晟喉结滚动,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声音干涩:“你没看错……它们……它们在给前辈……行礼?”
“这……这何止是行礼!”孙玄倒吸一口凉气,“这分明是畏惧到了极点!如同老鼠见了猫!不,比那更甚!”
白晟的目光死死盯着梓凡那平凡的背影,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前辈究竟是何等存在?
连这遗迹之中凶残暴戾的怪物,在其面前,都只能俯首称臣,瑟瑟发抖!
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。
“返璞归真……这便是真正的返璞归真吗?”白晟喃喃自语,“前辈的境界,吾等……望尘莫及,连其万一都揣测不透啊!”
其他一些抱着各种心思,悄然潜入遗迹,试图观察梓凡的各方修士,此刻也是一般无二的表情。
他们有的躲在巨石之后,有的藏于密林之中,无一例外,都被眼前这诡异至极的景象,震慑得心神俱裂。
先前对梓凡“凡人”身份的些许怀疑,此刻早已烟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层次的敬畏与恐惧。
这哪里是凡人?这分明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只!
梓凡对此一无所知。
他依旧觉得,这山里就是安静了些,连鸟叫虫鸣都少了。
随着引路蜂的指引,他逐渐深入。
沿途,又遇到了几波奇形怪状的怪物。
有通体漆黑、散发着剧毒雾气的“墨玉蝎”。
有身形庞大如小山、力能开碑裂石的“岩石巨蜥”。
更有成群结队、双翼扇动间带起阴风阵阵的“噬魂鸦”。
这些在外界足以引起一方震动的恐怖生物,在梓凡面前,无一例外,皆是望风而逃,或者提前感应到他的气息,便远远避开,更有甚者,如先前的骨狼兽一般,直接匍匐在地,动弹不得。
梓凡一路行来,畅通无阻,仿佛这凶险莫测的远古遗迹,是他家后花园一般。
“这山里的野物,胆子都这么小么?”梓凡嘀咕着,觉得有些无趣。
他还想着,若是遇到些不长眼的,还能活动活动筋骨,顺便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回去。
结果,连个敢上前的都没有。
引路蜂飞行的速度,渐渐慢了下来,翅膀扇动的频率也带着一丝雀跃。
前方的空气,开始变得灼热。
草木逐渐稀疏,取而代之的是焦黑的岩石与龟裂的大地。
浓郁的火灵气扑面而来,带着硫磺的气息。
“哦?快到了么?”梓凡精神一振。
他跟着引路蜂,转过一片巨大的黑色山岩。
眼前豁然开朗。
一片广阔的火山区域,出现在他面前。
赤红色的岩浆,如同大地的血液,在沟壑间缓缓流淌,散发着惊人的热量。
空气因高温而扭曲,视线所及,一片朦胧。
引路蜂径直朝着区域中心,一处岩浆环绕的孤峭悬崖飞去。
“好家伙,这地方可真热。”梓凡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。
胖墩吐着舌头,似乎也有些不适应这高温。
梓凡看了看,从竹篮里拿出一个水囊,给胖墩喂了些水。
他跟着引路蜂,小心翼翼地踏上那些尚算稳固的焦黑岩石,向着那悬崖靠近。
越是靠近,空气中的火灵气便越是精纯浓郁。
终于,在那悬崖边缘,一株奇特的植物,映入梓凡眼帘。
它约莫巴掌大小,通体赤红如火,层层叠叠,宛如一片燃烧的云霞凝结而成,其形态,与寻常灵芝颇为相似。
一股精纯至极的地心火灵气,自其上散发而出,更隐隐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本源气息,仿佛是这片火山地脉的精华所聚。
“找到了!”梓凡眼睛一亮,“地心火芝,果然跟系统提示的一样,红彤彤的,像个小蘑菇。”
他打量着这株地心火芝,觉得颜色鲜艳,品相不错。
“长在这种地方,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。”
他走到悬崖边,探头看了看下方翻滚的岩浆,咂了咂嘴。
然后,他将肩上的锄头取了下来。
那柄陪伴他多年的锄头,锄刃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寒光,木柄温润,带着古朴的道韵。
梓凡握着锄头,对着那株生长在悬崖边缘,汲取地火精华不知多少岁月的“地心火芝”,轻轻刨了下去。
动作娴熟,力道精准,如同在自家菜园里挖一棵不起眼的野菜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,也没有灵气暴走的波澜。
那株在修仙界足以引起无数腥风血雨,被誉为天地灵根碎片,有价无市的“地心火芝”,就这么被他连带着一小块根茎所在的焦土,完整地挖了出来。
“成了。”梓凡将锄头往地上一插,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株地心火芝。
入手温热,如同握着一块暖玉。
就在地心火芝被挖出的瞬间——
整片火山区域的火灵气,猛地一滞,仿佛被抽走了某种核心。
下方奔腾的岩浆,流速似乎也减缓了一丝。
天地之间,仿佛响起了一声极其微弱,几不可闻的“呜咽”之声。
如同这片大地,在为失去了某种珍贵之物而低声哀鸣。
这声音转瞬即逝,若非修为通天彻地之辈,根本无从察觉。
梓凡自然是没有听见。
他正满意地端详着手中的“红蘑菇”,盘算着是用来炖鸡还是清炒。
“品相不错,应该能卖个好价钱……不对,是完成任务。”
他将地心火芝小心地放入竹编篮子底部,用几片干净的叶子盖好。
任务,完成。
他拍了拍手,扛起锄头,准备原路返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