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谁都能猜到,皇上正气在头上。
太监都不敢通传。
云清婳只好扯着嗓子,艰难地喊道:“父皇,肃王知错,儿媳清婳前来认罪!”
御前伺候的嬷嬷眼中都泌出了星星点点的同情,她走上前,“王妃,想必皇上是不会见您了,当心孩子,还是另谋出路吧。”
“嬷嬷,我真的没办法了。”云清婳将手中的金镶玉镯子摘下来,悄无声息地塞进嬷嬷的手中。
嬷嬷只好抿唇,不再言语。
云清婳在御书房外跪在半个时辰,膝盖从起初的酸疼变得麻木,偏偏此时,肚中的孩子还在动得厉害。
她抱着肚皮,整个人摇摇欲坠。
……
御书房内。
监察御史带领监察官跪了一地。
“陛下,微臣查出炸毁西宁渠的元凶了,西宁渠是开国所见,百年基业,还请陛下严惩幕后主使,还百姓一个公道!”监察御史双手呈上一本奏折。
其他的监察官跟着呈上奏折。
皇上的眼眸紧缩,他的双臂再次颤抖起来。
裴墨染逼他,监察院居然也来逼他!
“你们大胆!”皇上低吼。
“臣一心为国,九死无悔!”监察御史一字一顿。
皇上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,他面上威严,气场恢弘,凌驾于众生之上,可压在绣龙纹下的心脏却加速跳动。
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?
他是皇上,他想让最喜爱的儿子登上皇位有错吗?
“国难当头,此事日后再议。”他摆摆手,示意众人退下。
“陛下……”监察御史一脸急色。
皇上剑眉一横,“退下!”
监察官面面相觑,脸上露出难言的急迫跟无奈。
皇上的前半生称得上治国有方、英明神武,可最近愈发随性了。
“陛下!肃王方才失足从台阶上跌下去了,恐怕难当大任,出兵云城得另选将领了。”监察御史说完这句话,转身离开。
皇上的眼皮的阖住,冗长的叹了一口气。
朝中除了裴墨染,委派谁,他都不放心。
西和王是军师奇才,先帝赞不绝口,当年在他这位八弟面前,他自卑到了尘埃里。
嬷嬷端着茶水,走进了殿里,“陛下,肃王妃恐怕真的挺不过去了,腹中的双胎活泼得紧。”
皇上的脸色风云变幻,幽深得让人看不懂。
他叹了口气。
太监总管也开口:“陛下,王妃说您曾承诺过给她一个赏赐,王妃想要求见。”
“让她进来吧。”皇上使劲捏了捏鼻梁,一脸疲惫。
云清婳颤颤巍巍地被扶进了御书房,她满脸都是汗,额前的碎发被汗打湿,紧紧贴在毫无血色的脸蛋上。
“参见皇上。”她抱着肚子,艰难地跪下,湿漉漉的眼中噙着泪。
皇上眼底却一片凉薄,不见半分怜惜,他眼皮都没抬,高高在上地问: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皇上,肃王方才从台阶上跌下,恐怕去不了云城了,还请皇上收回成命!”云清婳面色凝重,她拿出烈士断腕的决心,就好像准备好赴死。
“你想死吗?”皇上的脸阴恻恻的,他沉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伸出一只手,把人往下拽。
“你怎敢谈论政务?”
云清婳露出慌乱的表情,她探着身子,想要磕头,可肚子贴到了地面,把她疼得坠了一滴泪出来。
这幅画面,让人看了揪心。
太监总管、嬷嬷不约而同地侧过头去。
“臣妾不敢妄议国事,臣妾是在说家事,臣妾心疼夫君,不想让夫君跟自己敬爱的父皇生嫌隙!”她言真意切。
“皇上,臣妾在云城也有商队,商队早在一个月前就撤回了,他们说西和王早就开始屠城了……西和王究竟占领了多少疆土,尚未可知,肃王摔坏了腿,恐怕去了也是送死。”
云清婳抽抽噎噎地说着。
当然,这些全是她瞎编的。
她是不会让云城出事的,因为姐姐的爹娘还在云城。
皇上的脸色发绿,他的眼中射出凶光狠狠刺向云清婳,“退下!”
云清婳哭道:“皇上,臣妾人微言轻,什么都改变不了!只求您能给肃王留一个恩典,让他心甘情愿地去吧!”
“此去九死一生,求皇上赐肃王东宫之位,就当望梅止渴了!”
此话一出,太监总管、嬷嬷吓得膝盖一软,扑通跪下。
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”皇上的眼中射出寒光。
眼神如有实质的落在云清婳的身上。
“求陛下恩典,臣妾会劝肃王即日前往云城!倘若战败,臣妾愿殉城!”她艰难地叩首,肚子太疼,眼泪滑出眼眶。
“将肃王妃拖下去!”皇上甩袖。
几个侍卫抓住的云清婳的肩膀,将她往外拖。
她从未这般狼狈过。
但这就是她要的效果!
云清婳哭道:“陛下,肃王想要您的关爱,此去云城,怕是有去无回!您有许多皇子,可肃王只有您一个父皇!求您给他一次恩典,疼爱他一次,哪怕只是虚妄的安慰!”
“疯妇!你是不是觉得朕非肃王不可?”皇上斥道。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一个侍卫拿着急信小跑着进来,“陛下,不好了,不好了……云城被围,粮仓被烧,已经断粮了!”
皇上的瞳孔一震。
若说,之前他还有把握让裴墨染守住云城。
现在,他的心慌了。
因为云城可能真的已经沦陷。
云清婳哽咽道:“陛下,此去云城凶多吉少,求您给肃王一个恩典!”
“……”皇上抿着唇,眼神复杂地看着云清婳。
云清婳大概明白皇上的心思。
他心中的储君人选是裴云澈,自然不愿把储君之位给裴墨染。
但同时,他的年纪大了,身子也不好,他也向往父子亲情。
他对裴墨染也是有父爱的,但并不多。
“虎为百兽尊,罔敢触其怒,唯有亲子情,一步一回顾。”云清婳一字一顿。
皇上的手抖了抖,似是下定了决心,“等等……”
……
天幕黑沉时,云清婳才一身狼狈,发髻散乱地回到了肃王府。
外面早就传开了,肃王被皇上训斥,肃王妃为夫求情,受尽折辱。
有不少贵女趁机笑话云清婳,可更多人却觉得云清婳可敬。
一阵夏风吹过,云清婳却感到周身寒冷,仿佛血液都是凉的。
跟皇上叫板,她心里也是没底的,她也怕人头落地。
但她必须要这么做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