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天被这些白狼围住了，赵凛担心这些鬼精的畜生，又要跑来伤人，瞪大了双眼，想抽刀将谢云澜拉到身后护着。
“等等……”
谢云澜抬手喊住了赵凛。
“阿凛，你看……”
谢云澜站了起来，抬手逗着它，那匹白狼也哈着气，朝他身上扑过来，但是更像是跟他闹着玩一样，收起了爪子，尾巴都摇了起来。
“这……”
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，都有些惊讶，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，以野性孤傲着称的白狼，竟然和养的狗一样，绕着圈，摇着尾巴陪谢云澜玩。
“霜影！”
忽然，篝火堆后面，有人朝这边大声喊了一声，那匹狼马上停了下来，一溜烟地往回跑，跟在他的主人脚边绕了几圈。
一个矫健健硕的身影，穿着白色狼裘袍，从篝火堆后出现，朝他们缓缓走来，脖子上挂着的狼牙项链，在火光下格外明显。
白穹走近了之后，摸了摸白狼的脑袋，朝谢云澜笑着道:“晋王殿下，看来霜影挺喜欢你的。”
之前议事的时候，还剑拔弩张的，这会儿看着，倒是笑容满面，像是没事人一样。
赵凛站在谢云澜身旁，冷冷地看着他道:“白穹少主，可是有事？”
白穹笑了笑，并没有搭理赵凛，只是朝谢云澜继续道:“晋王殿下，听说您是玄清子仙师的徒弟，白日里你使的那招，可是尊师的绝学？”
谢云澜有些摸不透，白穹是想干嘛，谨慎地点点头，道:“不错，是家师所授。”
这下，白穹眼睛亮了，拉起谢云澜的手，就要往篝火堆旁边跑去。
“哎！！！”
众人眼睛瞪大，连忙起身呼喊着。
“你这人怎么回事？！”
赵凛横眉倒竖，几步上前，一把抢回谢云澜，护到自己身后，横在他俩中间，怒气冲冲地朝白穹喊道。
白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， 被赵凛怒视着，显然表情凝滞了一下。
“你想干嘛？”
赵凛攥紧了拳头，眼神里泛着凌人的寒意，冷声呵斥着。
察觉到敌意，一旁的霜影发出“呜呜”低吼声，呲着牙，后背的毛都快倒竖起来了。
白穹眨了眨眼睛，有些懵然道:“祈愿仪式到了，我只是想请晋王殿下过去祈愿。”
怕他们不明白，白穹还解释了一句。
“玄清子仙师曾经来过我们这儿，还救过霜影，晋王殿下就是我的客人，请客人祈福，是我们这儿的习俗。”
赵凛脸色铁青，他才不信这番鬼话，从他第一眼看到这小鬼，就觉得他不安好心。
赵凛僵持在中间，挡着白穹，眼看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，谢云澜觉得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生事，就扯着嘴角，干笑了一声。
“白穹少主，我陪你去祈福吧，也算是给北境的老百姓祈福。”
说完，就朝白穹走去，赵凛在他身后着急地低喊了一声。
“澜儿！”
谢云澜回头，朝赵凛笑了笑，在昏暗的火光下，捏了捏赵凛的手，默默安慰他，不要太紧张。
白穹的视力极好，目光一眼就停留在了他俩紧握的手上，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，
看着祭坛围着的那堆人，拉着谢云澜他们，正热火朝天地向天祭祀，赵凛憋了一肚子气，又没地儿撒，只得闷闷地坐了回去，青铜酒杯捏在手里，指节嘎吱作响。
“晋王殿下，你和赵将军是什么关系？”
白穹拉着谢云澜的手，凑近了悄声问。
“你认为是什么关系呢？”
谢云澜瞟了白穹一眼，淡淡道，借着祭祀的鼓点，接过悦动的少女笑着递上来的白色丝带，灵巧地避开了白穹的靠近。
白穹笑意更浓，也接过丝带追了上去。
“我觉得，你俩关系不一般。”
“那和少主你又有什么关系呢？”
看到白穹那小子，几次三番不要脸地凑上去，赵凛气得要把手里的杯子给捏炸了，好几次要冲上去，被秦信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。
“凛哥，别乱来！这里是他们的地盘，咱们还得和他们谈粮草的事呢！”
秦信这会儿倒是冷静多了，还能劝赵凛几句。
赵凛气得胸膛上下起伏着，脖子都涨红了，他哪里能忍得了，有人敢在他面前，对谢云澜如此死皮赖脸地靠近。
“赵大人，别生气，晋王殿下聪明着呢，别乱了阵脚，我们是来谈生意的，不是来打架的。”
薛瑶一边劝着，一边朝秦信使着眼色，让他一定要把赵凛给按住。
“白穹人不坏，就是有些小孩心性，赵大人，你别跟他一般见识。”
小孩心性？感情这是把谢云澜当成他感兴趣的玩具了？
这一说，赵凛更来气了，他捧在手心好好养着的人，竟然要陪一个小孩，这样胡闹？
可是……
赵凛气恼地挠了挠头，跌坐了回去，闷头灌了口酒。
薛瑶说得没错，他们是来谈生意的，不是来吵架的，北境十几个州都在等着吃饭，云水河粮道又被杨泰他们霸占了，实在是不宜冲动。
这么一想，赵凛憋得有些难受。
若是山河一统了，定要叫这些捣乱的，都老老实实来上朝！
余光瞥到了赵凛，正脸色阴沉地坐在不远处，喝着闷酒，谢云澜有些担心，不小心走神，不知道踩到了什么，险些被撞倒，被白穹给抬手扶住了。
“晋王殿下，有些心不在焉，是在想着谁吗？”
谢云澜深吸了一口气，长长呼出，没搭理他这个无聊的问题。
“晋王殿下方才说，跟我有什么关系，跟我关系还挺大的，我挺喜欢你的，你看，霜影也喜欢你……”
说着，吹了声口哨，那匹白狼兴奋地朝他们扑过来，尾巴摇得飞起，围着人群打转。
听到白穹如此直白的话，谢云澜转头看着白穹，眼神不可思议极了。
看到白穹眼里的笑意，谢云澜眸光一闪，忽然勾唇笑道。
“白穹少主，既然如此，那你们便按原价卖我们青稞米可好？”
“这个我说了不算，得问我父王。”
白穹笑眯眯的，正准备拉着谢云澜，往大巫那边去，谢云澜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，避开了白穹的手。
“白穹少主，既然你说了不算，那本王还是同你父王谈吧。敬天礼确实壮观，本王也见识到了，不过今日本王有些累了，少主你自便吧。”
说完，就转身离开了。
那眼里的冷傲轻蔑之意，仿佛在说，你一小鬼，还不配和我谈条件。
看着谢云澜修长疏离的背影，白穹张了张嘴，没有追上去，只是攥紧了掌心，眸子暗了暗，对他的兴趣更浓了。
他转身摸了摸霜影的头，笑着问道:“那个人是不是和当年救你的人很像？”
霜影哈着气，舔了舔白穹的掌心，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，“嗷呜”了一声。
“怎么了，那小子鬼鬼祟祟跟你说什么了？”
看到谢云澜回来了，赵凛赶紧迎了上去，拉住了他。
“没什么，就是些玩笑话，和粮草之事无关。”
谢云澜摇了摇头，不欲在此处多嘴多舌，往给他们安排的帐子里去了。不过，也确实是些玩笑话，不足挂齿。
看到谢云澜沉沉的脸色，赵凛显然不相信，朝谢云澜追了过去。
“晋王殿下，凛哥……”
秦信也准备追过去，一扭头，看到薛瑶正皱着眉，一脸严肃地看着马厩里吃饲料的战马。
“怎么了？”
秦信奇怪地走了过去，顺着薛瑶的目光，也朝马厩看了过去。
“你看，那马背上有烙印，这是戎族的战马。”
薛瑶指着马厩里的马，朝秦信低声道。
那几匹战马，体格膘肥健壮，背上又有独特的烙印，看着威武极了。
秦信点点头，问道:“这又怎么了？”
戎族战马爆发力强，适合长途作战，还能忍耐各种奇特的气候条件，不论是在北境，还是在中原地带，都是非常受欢迎的马种，白狼族有这种马，也不稀奇。
“你还记不记得，杨泰来找过他们？”
薛瑶小声道。
“嗯，他们找多吉首领买青稞。”
“戎族这几年和北境关系不太好，很多交易都停了。他们的战马，这几年只有朔州还有人交易，北境别的州都不允许买卖了。据我探得的消息，杨泰这些年没少用粮食换战马，再转卖到江南去。”
秦信没懂，疑惑地看着薛瑶。
“我也不知道猜的对不对，这几匹战马，显然是刚买来的，连毛色上的烙印都是新的，极有可能是杨泰拿来换青稞的……”
秦信似乎有些懂薛瑶想说什么了，皱着眉，怀疑道:“你是想说，杨泰还在暗中和戎族有交易，而且还有可能是在朔州……”
薛瑶眸子暗了暗，没回答他，她想得远比秦信还要多，咬着手指，总觉得有些事没想明白。
她总觉得，这次的缺粮，似乎是有人，刻意为之，而且和朔州，脱不开关系……
“……嗯？”
秦信抓住了她的手，把薛瑶的思路打断了，她愣住了，扭头朝秦信看去。
“别咬了，什么毛病……”
秦信有时候比薛瑶还在意一些小细节，可能和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有关，秦母对他的一言一行要求严厉，所以看到薛瑶咬手指甲，不自觉地就想纠正。
他无比自然地拉过了薛瑶的手，还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，薛瑶目光闪烁过一抹惊讶的光芒，看秦信低着头帮她擦手的样子，有种说不出认真可爱。
薛瑶抿着唇，嘻嘻笑了起来。
秦信奇怪地抬起头来，看向了薛瑶，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笑的。
“一个姑娘家，怎么总是这么大大咧咧的……”
秦信皱着眉，说话像个小老头一样。
薛瑶眼中浮现一丝狡黠的笑，趁秦信不备，抓起他的手，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，手背上马上就留下了一小串整齐的牙印。
“哎，你干嘛？”
秦信瞪大了双眼，想抽回手，被薛瑶攥在了怀里，趁势搂住了他的胳膊，靠在他肩膀上，抬眼朝他笑道:“看祭祀吧……”
说着，转过头，津津有味地看着祭祀礼，祭坛冉冉升起的火光，映得她的侧脸，五官娇俏可爱。
秦信愣了愣，却也听话地跟着坐了下来，看着薛瑶的侧脸，还有她微微扬起的嘴角，全然忘记他刚才要做什么了。
任她搂着自己的胳膊，靠着自己，俩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，看着那群热闹的人。
他抬头望了一眼广袤的星空，忽然觉得，有种别样的宁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