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议事厅的橡木桌上时,马小微的指节正抵着新绘制的防线图。
墨迹未干的线条在她眼底跳动,像极了昨夜老槐树上那道幽蓝刻痕。
\"调整防线?
玛微卡大人,您知道这需要多少木料和人力吗?\"艾琳攥着裙角的手在发抖,镇民们凑的木料刚够修补上次矿洞爆炸的缺口,\"前两日才加固过西墙,现在又要改东哨塔的位置——您这是要把我们的家底全翻出来烧了吗?\"
议事厅里的议论声像炸开的蜂窝。
几个老工匠交头接耳,哈克握紧腰间的短刀,刀鞘撞在木凳上发出闷响。
林羽站在门侧,铠甲上的火纹在晨光里泛着暗金,剑眉皱成了山。
\"艾琳镇长。\"马小微压下喉间的灼痛,火焰之心在胸口发烫,\"黑影能画出完整的防线图,说明我们的每处哨塔、每段城墙都被摸透了。\"她抽出炭笔,在图上重重圈出东哨塔,\"这里视野太开阔,敌人能从三面包抄;西墙的垛口间距太大,火元素箭根本封不住缺口——\"
\"够了!\"艾琳突然拍桌站起,茶盏被震得跳起来,\"您不过是个刚学会控火的小姑娘!
上回矿洞爆炸死了三个矿工,前天巡逻队遇袭折了两个人,现在又要折腾防线......\"她的声音突然哽住,\"我丈夫就是在矿洞塌的时候......\"
议事厅瞬间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。
马小微的手指在图纸上蜷起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她想起那天矿洞里的热浪,想起被埋在碎石下的矿工最后攥着的火纹徽章——那是她亲手设计的,本该护他们平安的。
\"玛微卡大人。\"林羽的声音像浸了凉水的剑,\"艾琳镇长说的不无道理。
最近镇民们确实有些......\"他顿了顿,\"不安。
您的计划需要更周全的说服。\"
马小微猛地抬头。
林羽的眼神里有她熟悉的担忧,却也多了层她读不懂的东西——像是对孩子胡闹的纵容,又像是对任性者的无奈。
\"所以你们宁可相信敌人不会再来,也不相信我的判断?\"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撞得人心发疼。
哈克\"唰\"地站起来,铠甲在晨光里晃出一片银光:\"我信大人!
前天我跟着巡逻,东哨塔的岗哨根本看不见山坳里的动静——\"
\"坐下!\"林羽喝止,目光扫过哈克涨红的脸,又落回马小微身上,\"我信你,但我更信镇民的承受力。\"他走到桌前,手掌覆住那幅图纸,\"再等等,等收集到更多情报——\"
\"等?\"马小微打断他,火焰之心突然灼烧起来,烫得她眼眶发酸。
她想起昨夜黑影指尖的幽蓝火焰,想起老槐树上那道刻痕里渗出的恶意,\"敌人不会等!
他们要的就是我们犹豫的时间!\"
议事厅的气氛凝固成冰。
林羽的手在图纸上微微发颤,最终还是收了回去。
艾琳抹着眼泪坐下,几个工匠开始收拾工具,鞋底擦过地面的声响刺得马小微耳膜生疼。
\"既然你们不信,\"她抓起图纸转身往外走,发梢扫过林羽欲言又止的脸,\"我自己来。\"
月光再次爬上老槐树时,东哨塔下堆起了新砍的木料。
马小微踩着梯子,指尖跃动的赤焰正将原木烤得滋滋冒油——火元素锻造能让木材更坚韧,这是她昨夜翻遍《提瓦特火锻术》学来的。
\"大人,歇会儿吧。\"哈克举着火把,火光映得他鼻尖的汗粒亮晶晶的,\"您从晌午到现在都没合眼,伤口......\"
马小微的动作顿了顿。
左腰的旧伤在发烫,那是三天前为救被伏击的巡逻队留下的。
火焰之心的修复能力在透支,她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肌肉还在隐隐抽痛。
\"再把东墙的垛口缩小两寸。\"她跳下滑梯,赤焰在掌心凝成细针,精准地在木头上刻出火纹,\"等会儿你带两个人去山坳那边,用松脂和火硝埋几条暗线——\"
\"玛微卡!\"
熟悉的脚步声撞碎夜色。
林羽的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他手里提着食盒,里面飘出热粥的香气。
\"你看看自己。\"他的声音放软了,却带着股压抑的怒气,\"眼下青得像被打了,伤口渗血都把衣服染红了......\"他伸手要碰她的肩,被她侧身避开。
\"我在做该做的事。\"马小微继续刻着火纹,\"你要是来劝我回去,就省省吧。\"
林羽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蹲下来,借着月光看清她指尖的火纹——那是他教她刻的,每个弧度都带着他的影子。\"前天晚上,你追黑影回来时,浑身都在发抖。\"他轻声说,\"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害怕。\"
马小微的手一抖,火纹针在木头上划出一道歪痕。
\"我不怕。\"她别过脸,\"我只是......\"
\"怕辜负大家的信任。\"林羽替她说完,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月光突然被云遮住。
马小微望着他眼底的星子,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,这个总板着脸的护卫队长,背着受伤的她翻了三座山,铠甲都被血浸透了,却还笑着说\"火神大人的命,比我的命金贵\"。
\"林羽,\"她的声音发涩,\"如果我错了,这些木料就真的白烧了。
可如果我对了......\"
\"你不会错。\"林羽突然握住她的手。
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茧,烫得像团火,\"从你在矿洞里用赤焰劈开碎石的那天起,我就信你。\"
云层散开,月光重新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
哈克举着火把悄悄退远,山风卷着松脂香吹过,远处传来木料落地的轻响——是镇民们扛着新砍的原木来了,艾琳走在最前面,怀里还抱着一坛疗伤药。
天刚蒙蒙亮时,警报声撕裂了晨雾。
\"敌袭!东哨塔发现敌军先锋!\"
马小微的火焰之心瞬间沸腾。
她跃上城墙,赤焰在脚下凝成火莲,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东边。
林羽的喊叫声被风撕碎:\"玛微卡!
等等——\"
东哨塔下,二十几个戴黑斗篷的人正举着幽蓝火焰的短刃攀爬。
马小微指尖轻点,城墙垛口的火纹突然迸发赤芒,成排的火矢如暴雨倾泻,瞬间穿透三个敌人的胸膛。
\"哈克!
引爆炸药线!\"她的声音混着火焰的轰鸣,\"林羽!
带弓箭手封死左侧!\"
战斗持续了半柱香时间。
当最后一个敌人被火链捆住时,马小微单膝跪在城墙上,额角的汗滴砸在铠甲上,腾起阵阵白雾。
她的左腰又在渗血,火焰之心的热度弱了几分,却仍在固执地修复着伤口。
\"大人,您该休息了。\"哈克扶她下来,语气里带着哭腔,\"您的手都在抖......\"
\"如果我现在停下,\"马小微抹了把脸上的血污,望着远处被火光照亮的山坳,\"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。\"
晨光里,林羽捧着药碗站在她面前。
他的铠甲有几道新砍的痕迹,眉骨渗着血,却笑得像个傻子:\"我就说你不会错。\"
马小微接过药碗,突然发现他的指节在抖。\"你也受伤了?\"她伸手要碰他的眉骨,被他抓住手腕按在药碗上。
\"我这算什么。\"他蹲下来,替她解铠甲的束带,\"倒是你......\"
话音未落,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短暂的安宁。
\"报——!\"传令兵滚下战马,膝盖砸在青石板上,\"镇北密道发现敌军主力!
他们绕开防线,正往镇中心赶!\"
马小微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她望着林羽瞬间惨白的脸,望着哈克握紧短刀的手,突然笑了。
\"林羽,\"她抓起火纹剑,赤焰在剑刃上腾起三尺高,\"替我守好这里。\"
\"你要去哪?\"林羽的声音在发抖。
\"去会会他们的主力。\"马小微转身往镇北跑,风掀起她的火纹披风,\"告诉大家,等我回来吃早饭。\"
林羽追出镇门时,只看见一抹火红色的影子消失在晨雾里。
他握紧腰间的剑,突然发现脚边有个东西在闪——是马小微的火焰之心挂坠,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。
晨雾渐散,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赤焰轰鸣。
林羽捡起挂坠,放在心口。
他知道,那个总说\"我不是一个人\"的姑娘,此刻正独自朝着最危险的地方奔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