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圆圆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,目光扫过在座的三位老板。
“我在阜宁,已经组建了商会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,却如同一颗惊雷在包厢内炸响。
“并且,得到了市政府的全力支持。”
“目前,已有九家国企、四十六家私营企业,正式加入。”
“所以,我之前向各位承诺的,现在,完全有实力去兑现。”
黄老板等人面面相觑,脸上的震惊无以复加。
在嘉兴,他们这些外地商人被“嘉兴帮”压得喘不过气,连抱团取暖都步履维艰。
而这个女人,竟然在阜宁那种地方,这么短的时间内,整合了官商两道,
拉起了一面如此声势浩大的旗帜!
“厉害!李老板,真乃女中豪杰!”黄老板由衷地竖起大拇指,随即试探着问:
“那……张老板要在嘉兴建工业园区这件大事,也得到了阜宁商会的认可?”
“当然。”
李圆圆微微颔首,语气平淡,却抛出了更重磅的炸弹。
“不仅是商会,阜宁市政府也非常希望能与嘉兴加强合作。”
她顿了顿,红唇轻启。
“并且,我已经联系了上海商会……”
扯虎皮做大旗,李圆圆玩得炉火纯青。
如果张诚在此,恐怕也要为她这份胆魄与急智抚掌叫绝。
三位老板听得心潮澎湃,但一丝疑惑也随之浮上心头。
阜宁市政府支持本地商人,跑到嘉兴来建园区?
这听起来,怎么那么不合常理?
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,李圆圆忽然笑问:“三位老板,知道张总是开什么车来嘉兴的吗?”
“凯迪拉克!”黄老板脱口而出,那辆黑色豪车给他的印象太深了。
“那辆车,是上海于洪公司,姜于洪董事长的座驾。”
一句话,点破天机!
三位老板瞬间瞪大了眼睛,脑中仿佛有电光闪过,所有不解之处豁然开朗!
“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姜董事长新近收购了阜宁罐头厂,将国企改制为私企,手段强硬,阜宁的领导班子自然对他颇有微词。”
李圆圆轻描淡写地解释道。
“所以,这个园区项目,才会选在嘉兴,而不是矛盾重重的阜宁。”
原来如此!
三位老板恍然大悟!
合着这背后真正的巨鳄,是那位上海滩的大人物姜于洪!
张诚,不过是他推到台前的一位年轻代理人!
“原来是姜总要在嘉兴建园区,我们自然是扫榻相迎,热烈欢迎啊!”余老板激动地搓着手。
李圆圆的眼神却陡然一凛。
“余老板,你记错了。”
“是在嘉兴建园区的,是张总,不是姜总。”
余老板心头一跳,连忙改口:“对对对!是张总,张老板!”
三位老板都是人精,瞬间明白了其中的门道。
大人物喜欢隐于幕后,自有其深意,他们这些做小弟的,只需心知肚明,不必点破。
最关键的是,不管这园区最终能不能建成,他们这些在嘉兴备受欺凌的外地商人,
都不会有任何损失。
可一旦建成,他们就等于一步登天,背靠大树,再也无需看“嘉兴帮”的脸色!
这根本就是一场稳赚不赔的豪赌!
“来来来!李老板舟车劳顿,快,先吃菜!”
“这可是我们嘉兴的特色,您尝尝!”
一时间,包厢内气氛热烈,宾主尽欢。
……
与此同时,嘉兴市委的家属小院内。
高大同亲自为张诚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糖醋藕。
“尝尝这个,我妈的拿手菜。”
张诚夹起,放入口中,酸甜软糯,恰到好处。
他由衷赞道:“阿姨手艺真好。”
高正浩喝了一口酒,放下酒杯,目光温和地看着张诚。
“小张啊,最近嘉兴不太平,等会儿,让大同给你安排一下,住到市委的招待所去,安全些。”
“好,听高市长的安排。”张诚干脆应下。
这顿饭,吃了一个多小时。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宾主皆是尽兴。
张诚喝了两杯解酒的浓茶,起身告辞。
高大同亲自送他出门,坐进了凯迪拉克的副驾驶。
车子平稳驶出政府大院,汇入夜色。
高大同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,半眯着眼,感慨道:
“嘉兴是个好地方,可惜啊,总有些蛀虫,为了一己私利,把水搅浑。”
他话锋一转:“阜宁虽然起步晚,但上下一心。我看,用不了几年,就能赶上嘉兴。”
张诚握着方向盘,轻笑道:“高哥话里有话啊。”
高大同无奈地耸耸肩。
“当年省里规划小商品批发市场,阜宁有兰江水运之便,本是首选。可当时的领导班子,觉得搞小商品是投机倒把,没前途,硬生生把这天大的机遇推给了义乌。”
“从那以后,阜宁的每一任父母官,都把招商引资刻进了骨子里,生怕重蹈覆辙。”
一番话,信息量巨大。
既点明了阜宁官方对商业发展的渴求,也暗示了他们为何会支持张诚来嘉兴“开疆拓土”。
凯迪拉克缓缓停在嘉龙宾馆门外。
“你上去拿行李,我带你去招待所。”高大同说道。
“好。”
张诚推门下车,径直走向宾馆大门。
就在他踏上台阶的那一刻,脚步猛地一顿,凌厉的目光如刀锋般射向楼梯的阴暗拐角。
“谁?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。
一道身影从阴影里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,正是那个光头刀哥。
“张……张爷,是我!”
刀哥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。
“有事?”张诚的眼神冷得像冰。
“小……小刀,张爷您叫我小刀就行!”
张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一言不发。
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,刀哥被他看得浑身发毛,冷汗瞬间就下来了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住这?”张诚淡淡地问。
这个问题,让刀哥心头一颤。
他自认消息灵通,可在这位年轻的张爷面前,他那点道行,仿佛是透明的。
“是……是黄老板告诉我的!”
“哪个黄老板?”
“黄品羽,黄老板!”
刀哥不敢迟疑,连忙凑近一步,压低声音道:“张爷,黄老板就在楼上开了房间,托我给您带个话。”
“说。”张诚只吐出一个字。
“黄老板……想请您上去……聊聊。”
张诚的目光在刀哥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,那眼神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。
直到刀哥几乎要腿软跪下,他才缓缓开口。
“他是做什么的?”
“做……做洋钉生意的!”
“哪个房间?”
“三楼,308!”
“带路。”
“好嘞!”
刀哥如蒙大赦,满脸兴奋地转身,屁颠屁颠地在前面引路。
只要把这位爷请上去,就是一千块的赏钱!
“叩叩叩!”
来到308房门外,刀哥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门。
“黄老板,张爷……我给您请来了!”
房门“嘎吱”一声,向内打开。
一位身形修长、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内,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。
“张老板,久仰大名。”黄品羽伸出右手。
张诚的目光越过他,扫了一眼房间内,这才伸出手,与他轻轻一握。
“无名小卒,担不起大名二字。”
“张老板,请进。”
“好。”
张诚迈步入内。
就在他踏入房间的瞬间,脚步忽然一顿,他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对门外的刀哥说了一句。
“在外面等着。”
“诶!好嘞!张爷,别说一会儿,就是一宿,我也等!”刀哥点头哈腰地笑道。
“嘭!”
房门在他面前轰然关上。
刀哥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,一抹阴冷与算计在眼中飞速闪过,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。
房间内。
黄品羽请张诚在沙发上坐下,亲自为他沏了一杯热茶。
张诚没有碰茶杯,只是靠在沙发上,平静地看着他。
“黄老板找我,有事?”
黄品羽深吸一口气,推了推眼镜,开门见山。
“我是嘉兴帮的人。”
张诚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。
“然后呢?”
这平静的反应,让黄品羽精心准备的一番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。
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,而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寒潭。
“我……我觉得张老板这次来嘉兴,是来放火的。”
“听不懂。”
黄品羽的额头渗出细汗,他强迫自己直视张诚的眼睛。
“嘉兴帮这几年做事太绝,已经惹得市里很不满。全靠老书记在上面撑着,矛盾才没爆发。”
“但,这根弦,快绷断了。”
张诚终于有了动作,他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热气,却没有喝。
“黄老板,你跟我说这些,与我何干?”
“当然有关!”黄品羽的声音陡然拔高,“张胜的死,张忠明的逃,都和嘉兴帮脱不了干系!”
“唰!”
张诚抬起眼,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,瞬间刺入黄品羽的心底。
黄品羽只觉一阵心悸,呼吸都为之一滞,下意识地干咳一声,掩饰内心的惊惧。
“张老板,我……我跟赵世杰他们不一样!我知道,生意是大家做的,不是一个人能吞下的……”
“高处长还在楼下等我。”
张诚一句话,直接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。
黄品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高大同!市长的公子!竟然就在楼下!
他这才明白,自己所有的小心思,在对方面前,是何等的可笑!
对方不是来谈判的,是来听他结果的!
“求存!”
黄品羽双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,声音嘶哑。
“我得到消息,省里对老书记很不满意!嘉兴帮这条船,说沉就沉!”
“我可以帮你!”
他猛地站起身,几乎是吼了出来。
“当初在国道上抢劫国库券,就是赵世杰亲自拍板的!”
“我可以帮你对付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