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璋被傅桑榆怼得恼羞成怒,他直接跳起来,抓住傅桑榆,按在地上,顺手拎了一根拇指粗的树枝,没头没脑地抽打。
“养你这么大,就是叫你忤逆我的?”
“你打死我也不能洗刷你无能的事实……”
“你个逆女,你个逆女……”
傅璋暴怒,气到脸色发青,说话都沙哑,他是真恼羞啊,遮羞布被亲闺女扯了,丑陋不堪的脓疮暴露在人前。
他不住手地打,傅桑榆双手抱头,哭道:“我娘心甘情愿地被你奴役十六年,我们是你的儿女,不能忤逆,你就仗着这点优势作践我们,在外面你狗一样不敢吭声。”
傅璋现在就想把她打死,下手一下比一下重。
傅老夫人愤怒地说道:“榆儿,你这孽障,怎么能这样说你二叔?他给你们荣华富贵时,你怎么不说感谢他?”
傅老夫人抓住姚素衣,噼里啪啦地扇耳光。
“你这个贱人,害了我儿一生。害他革职,害他退了郡主的婚,害得全家流离失所,你满意了?”
傅桑榆的鼻子脸上都流了血,她害怕了,开始求饶。
姚素衣也求饶:“母亲,璋郎,求你饶了榆儿吧,她小,不懂事。”
傅南凯冲过来,夺下傅璋手里的棍子,大吼道:“你只会打我娘打我妹,只会窝里斗,有种你去杀太后,去杀云裳郡主!欺负弱小,算什么男人?”
傅璋颤抖着嘴唇,说出了这一段时间最想说的一句话:“我此生最大的污点就是你们的娘几个!没有你们,我与云裳郡主不会退婚,不会被革职,不会居无定所,你们欠我的,三生三世也还不清。”
姚素衣哇的一声哭了。
“噗噗噗”地给傅璋磕头:“我错了,全是我的错,你放过他们吧……”
傅璋哈哈大笑起来,恨得眼珠子通红:“你们看看,这就是你们的娘,装可怜!从小我就被她的眼泪拿捏,现在是你们又被她拿捏住……我眼瞎心盲,竟然辜负云裳郡主那样神仙般的女子!”
傅桑榆昏死过去,姚素衣喊上傅南凯、傅修恩,抬着傅桑榆去医馆。
不多久,傅南凯回来,冲到傅老夫人的屋子,把她的小衣柜砸开,把里面的钱匣子抱起来就走。
傅老夫人抱住他的腿,大哭:“你不能拿,这是最后的家底……这日子没法过了。”
那匣子里的银子,是卖身边的几个丫头小厮的几十两银子,这是她最后的家底。
傅南凯抱着匣子挣脱傅老夫人,转身往外走。
傅璋拿起打傅桑榆的木棍,冲着傅南凯打去,傅南凯听到身后的风声,急忙躲避,棍子打在肩膀上。
他“嘶~”了一声,忽然嘿嘿地笑起来,说道:“你可真够狠的呀,这一棍子是想要我的命吧?”
砸锁的锤子就在他的袖笼里,十三岁的傅南凯想也没想,抡起锤子照脸给了傅璋一锤子。
傅璋没想到他敢打老子,反应都没来得及,摇晃了一下,就倒在地上。
他头上溅出来的鲜血,溅了傅南凯一脸。
傅南凯没在乎,拿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,对傅老夫人说:“以后,他只要再敢打我娘和我妹妹,我就砸死他。”
*
四月六日,梁幼仪一行人过了仪州,进入北都。
北都的府城叫燕城。
北都与天奉城的差异一眼可见,缺水、缺粮、人烟稀少。
三面环山,田地荒芜,村庄到处是荒废的低矮的茅草房。
就连燕城也十分破败,唯一的好处就是三面环山,蛟龙的铁蹄无法跨越,这么多年打也打不进来。
运粮队从三月二十二日出发,马不停蹄,如今都累了。
北都再过去,几乎全是山区,山路崎岖,土匪不知道又要遭遇几次,又是一场硬仗。
李桓献通知下去,在燕城驿站休整两天再启程。
梁幼仪与李桓献打了招呼,她要去北都州的蓟县,祭奠林孟堂和谢容鱼。
悟真道人给她的地址是蓟县,找一户姓于叫于得水的人家,悟真道人说那是他老部下的孙子。
但是,前几日在黑风岭,林震岳(改名的卫东岳)却说昭勇将军的墓并不在蓟县,而是在邺城。
北都州狭长,月形。邺城与蓟县,虽然都属于北都州,却一个在东北角,一个在西南角,竟然相距八百多里。
林震岳一直祭奠的将军墓是在邺城。
悟真道人给的将军墓址在蓟县。
蓟县距离燕城五十里地,骑马半天就到。
凤阙看看梁幼仪,她自那天黑风岭换了戎装,这些日子,再没有着盔甲。
就她的模样,别说街上有贼人骚扰,即便没有,也能一时贼胆暴涨,生出一伙贼人来。
“这边风沙大,街上也不安全,你乘车吧?”凤阙说,“我也累了,不想骑马,与你一起坐车可好?”
梁幼仪哪有不同意的,立即令伴鹤驾车,她与凤阙乘车。
伴鹤明显看出凤阙在得意,他带着十万赤炎卫弄个国家出来,身子骨早就没什么问题了,还在主子跟前卖惨!
伴鹤觉得他早晚要和凤阙打一架。
芳苓、芳芷、青时都留下,这样,春安、容云峰也放心,不用担心梁幼仪中途逃跑。
上了车,凤阙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叠信,递给梁幼仪,说道:“京中来信。”
梁幼仪看到消息里说东启国大举入侵大陈,高山军已经距离京城不足六百里。
惊讶地说:“容云鹤竟然一直没有回边境?”
凤阙哼了一声:“他原本是一员猛将,他守着国门,东启国不敢妄动,只可惜遇见太后,儿女情长,把江山当成玩笑。”
梁幼仪皱眉,好一会子没说话。
梦中那一世里,东启国入侵陈国,好像是在浊河水淹没天奉城之后,这一世提前了。
前世里,东部国门失守,凤阙带着顾若虚几个去迎敌。那时候不知道容云鹤在哪里?
只可惜那一世,她好像被困在后宅,只围着傅璋转,外面的事都没有关心。
凤阙看着她肉肉的脸颊和饱满的嘴唇,就觉得心里痒,说道:“你在想什么呢?”
“妄之,你说容云鹤能挡住东启军吗?”
“他如果能及时回到边境,应该可以。东启国乃弹丸小国,他们从海上登陆,供给不足,只求速战速决,所以战事会推进很快。”
如果容云鹤不立即回去,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容家军会如何?”
“要么与东启军死战,要么被太后昏招拖累枉死。”
“若是你,对容云鹤当如何处理?”
“杀!”
擅离职守四个多月,就该死!
况且,就算太后胡闹,臣子也有责任拒绝,而不是与太后一起感情用事。
“杀了他又如何!数十万将士枉死,数州百姓流离失所!”梁幼仪冷笑道,“妄之,到丰州后,我想见一见梁家军。”
“你想要梁家军?”
“嗯。士兵也是爹生娘养,他们也有一颗保家卫国的心,不应该跟着昏庸之人枉死。梁家军在梁知年这帮人手里,没有好下场。”
梁家军能抵挡蛟龙国那么多年,也不是一群废物,要是能分化一部分,以后是一大助力。
好过在梁知年这帮脑残手里,窝囊的死去。也好过他们以后与凤阙对上。
凤阙说:“你想要,我帮你。”
“对我这么好?”
“哪里好了?要是对你好,早几年就该……”
梁幼仪看着她,眼睛水汪汪雾淅淅,问道:“就该什么?你什么时候见过我?”
就该抢亲!
就该去找先帝赐婚。
可他知道即便去抢,先帝不会同意,定国公府也不会同意,梁幼仪可能也不会同意。
凤阙含含糊糊地说:“好多年前,我被寒毒折磨得生无可恋,成了京中的纨绔头子……后来遇见你,才知道有人比我更艰难却还在努力向光。”
我的苦难来自外部,你的苦难却是来自家人。
我的疼是肉体的疼,你的疼是心里的疼。
我的伤能叫出来,你的伤只能黑暗中自己舔舐……
梁幼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遇见的自己,若说他是京中的纨绔头子,那应该是八年前的事了。
也许是京城的某个宴会上她被梁言栀刁难,也许是在祠堂,被梁景湛吊起来殴打……
梁幼仪淡淡地笑了:“跑得慢耳边是嘲笑,跑得快耳边是风声,其实,在八年前第一次送粮草后,我就为了有一日摆脱定国公府在努力。”
凤阙压了压额角桀骜的碎发,说道:“我见了你后,忽然想病好起来,主动要求师父教我神足经。只是后来你忽然被赐婚,我不高兴,赌气去了江南。”
梁幼仪十分惊愕,看着他。
他眉眼好看至极,也桀骜狂肆,“我不高兴”,说得又直白又理直气壮。
“你去江南竟然是因为我?”
“嗯,眼不见为净!看你和傅璋绑在一起,我就生气!”
梁幼仪有些想笑,这个人说话还真是孩子气!
“没想到我被赐婚,竟然还差点害死一个无辜的人。”梁幼仪有些好笑,“去年腊月初一之前,我与你都没有见过吧?”
“见过!”
“在宴会上?”
“不是。”
“在街上?”
“不是。”
“……到底在哪里?”
“那你慢慢想,想起来告诉我。”凤阙悻悻地扯扯嘴角。
余生很长,你总有一天想得起来。
伴鹤在前面叫道:“主子,蓟县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