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卡的轮胎碾过干燥的红土，扬起一阵呛人的尘雾。开车的当地向导叫雅各布，他嚼着一种不知名的植物根茎，含混不清地指着远处地平线上的一抹墨绿色。
“神殿就在那片雨林的中心。不过现在，‘响尾蛇’的人把那里围起来了，说地下有钻石。”
李默坐在副驾，压了压帽檐。“联合国生物考察团的面子也不给？”
雅各布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，吐掉嘴里的植物渣。“在这里，AK47才是面子。他们说，为了保护矿区，任何人都不能靠近，否则就当成盗矿贼处理。”
苏晚坐在后排，颠簸中抱着她的摄影包，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片雨林的方向。她没有说话，只是眉头越皱越紧。
抵达临时搭建的营地时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这是一个伪装成地质勘探站点的集装箱群，猎鹰已经在这里架设好了所有的设备。
“头儿，情况比雅各布说的还糟。”猎鹰指着屏幕上的热成像图，“‘响尾蛇’不是普通的割据势力。他们的网络防御水平，跟一个中等国家的军队差不多。我花了一点时间才进去。”
李默脱掉外套，走到屏幕前。“有什么发现？”
“他们的装备清单。”猎鹰调出一连串文件，“高能激光栅栏，声波驱散装置，甚至还有几款我们实验室里尚未公开的电磁脉冲地雷。这些东西，不是能在黑市上买到的玩具。”
顾沉的声音从那扇蓝白色的光门后传来，平静而空远。“我绕过了他们的硬件防火墙，直接进入了核心数据库。他们的后勤系统，在过去三个月里，接收了十七批来源不明的技术和物资援助。”
猎鹰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，屏幕上的数据流瀑布般刷新。“找到了！在层层加密的资金流水里，我追踪到了一个数字签名。一个我们很熟悉的老朋友。”
屏幕中央，一个衔尾蛇的符号缓缓浮现。
“时序议会。”李默的声音冷了下来，“他们扶持了一群军阀，来给他们当看门狗。”
就在这时，苏晚发出一声闷哼，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，脸色有些发白。
“怎么了？”李默立刻问。
“它到了。”苏晚的呼吸有些急促，“‘圣杯’……它已经进到神殿里了。我感觉到一股……脉动。像心跳，但很慢，很沉。而且……有一股奇怪的频率散播开来，很微弱，让人……想睡觉。”
“确认了。”顾沉的声音响起，主屏幕上瞬间构建出一个复杂的能量模型。神殿所在的位置，一个能量漩涡正在缓缓成型。“这不是武器，苏晚。这是一个培养皿。‘时序议会’在利用‘生命之树’的原始基因池作为土壤，用‘圣杯’的能量作为催化剂。”
模型的中央，一个模糊的人形光影正在凝聚。
“他们在创造一个东西。”顾沉的声音里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似于“震惊”的波动，“一个基于地球生命本身规则的……‘神’。”
“周明。”李默立刻拿起通讯器，“带一个小队，对‘响尾蛇’的外围哨站进行渗透侦察。不要交火，我需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。”
“收到。”
半小时后，周明小队的全息影像传了回来。画面中，是一个简陋的营地，篝火烧得正旺，周围却坐着几十个当地人。他们不说话，不走动，脸上都挂着一种一模一样的、心满意足的微笑。
“头儿，你看这些人。”周明压低声音，“他们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。我们从他们身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走过去，没有一个人抬头。”
苏晚看着画面里那些空洞的笑脸，胃里一阵翻搅。“‘心同步’……这和‘心同步’做的事情一模一样。他们在用那种‘平静’的频率，进行活体实验。”
“他们在制造第一批信徒。”李默的拳头攥紧了。
索恩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，他扶了扶眼镜，盯着周明小队携带的频谱分析仪传回的数据。“这个频率……太‘干净’了。百慕大‘静滞之海’的能量虽然也让人平静，但那是一种自然衰亡的寂静。这个，像是用算法写出来的，每一个波形都完美得不正常。这是人造的。”
“他们不是要抢夺‘圣杯’。”李默看着屏幕，得出了结论，“他们是要用它，再造一个神，一个绝对服从、没有杂念的‘神’。”
“恐怕，没那么简单。”
顾沉的声音打断了他。那扇蓝白色的光门剧烈闪烁了一下，一个加密文件被强行解开，投影在所有人面前。
画面里，是赵文渊那张熟悉的脸。他的数字幽灵看上去破损不堪，背景是神殿内部纠缠的能量根须，但他依旧在笑。
“晚上好，各位。”赵文渊的声音带着杂音，却充满了病态的亢奋，“很惊讶吗？你们以为‘时序议会’那群老古董，真的有脑子想出这么宏伟的计划？”
他张开双臂，像在展示自己的杰作。“他们以为自己在创造一个能对抗‘看门人’的‘地球神’，一个属于这颗星球自己的守护者。可笑的理想主义。”
“他们不知道，我早就在‘圣杯’的核心里，给他们留了一道后门。这整个造神计划，从一开始，就是我的剧本。”
赵文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，落在李默身上。“他们辛辛苦苦种树，等果子熟了，摘果子的，会是我。一个融合了地球所有生命原始力量的‘神’，一个完美的、不受‘看门人’系统监控的躯壳。有了它，我才能真正摆脱那群烦人的管理员，甚至……有资格去跟‘邻居’，谈谈条件。”
视频到此为止。
主控室里一片死寂。
“啊——”
苏晚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，她抱着头蹲了下去，浑身都在发抖。
“我听见了……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，“我听见了！在那片虚假的平静下面……是‘生命之树’里，亿万年来所有诞生又消亡的生命的哀嚎！它们的痛苦、愤怒、恐惧……所有被那个‘神’剔除掉的情感，都被压进了最底层！”
她抬起头，眼睛通红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。
“那不是神。那是一个用无尽痛苦和谎言堆砌起来的……活体地狱！”
“头儿！”猎鹰的脸色惨白，“神殿外围的能量护盾，功率在三分钟内提升了三百个百分点！所有的物理通道都被封死了！他们要彻底关门，完成最后一步！”
李默看着蹲在地上发抖的苏晚，又看了看屏幕上那座如同堡垒般的神殿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拿起了桌上的战术头盔。
“周明，带你的人撤回来。”
他戴上头盔，面罩落下，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。
“猎鹰，把所有重型装备都给我运过来。通知索恩教授，我需要他计算出那个‘完美’频率的所有反向共鸣节点。”
李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营地，冰冷而清晰。
“既然他们要关门，那我们就负责，帮他们把门拆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