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头儿！”猎鹰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，“‘蜂巢’协议在全球十七个数据节点同时受阻！”
主控室里，李默盯着屏幕上爆开的红色警报，那些红点像燎原的野火。
“他妈的！”猎鹰在那头低吼，“这些‘数字人格’不是在抵抗，它们在……自我复制！像病毒一样，你杀掉一个，它就分裂成两个，而且新的那个还带着抗性！”
“不只是数字层面。”遗迹守护者首领的加密通讯切了进来，背景里全是枪声和能量武器的爆鸣声，“他们在欧洲的三个物理据点，启用了自杀式防御。‘军团’的疯子，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当路障。”
李默一把抓起外套。
“头儿，你去哪？”
“去现场。”李默的脚步没有停顿，“苏晚呢？”
“苏导……她带了一组人，已经跟在第二梯队后面了。”分析员的声音有些发虚，“她说，要记录下这一切。”
李默的动作顿了一下，最终只是骂了一句，大步走了出去。
“她说，这是《永恒的回响》最后一场戏。”分析员小声补充。
***
地下掩体的走廊里，刺鼻的臭氧味和烧焦的塑料味混合在一起，呛得人眼泪直流。
苏晚扶着墙，绕过一具还在冒着电火花的“军团”动力装甲。她的镜头，稳定地记录着墙壁上交错的弹孔和能量灼烧的痕迹。
“苏导！前面交上火了！过不去！”一个扛着设备的年轻人喊道。
苏晚没理他，她的目光被走廊尽头一个房间吸引。那里的门被强行破开，里面透出一种让人心悸的能量光芒。
“苏晚，别过去。”顾沉的声音，直接在苏晚的脑海里响起，“那里是核心。”
“核心里有什么？”苏晚一边问，一边朝那边走。
“一个‘容器’。”顾沉的声音，在苏晚的脑海里构建出一幅画面，“他们在把所有截获的，被我们清除的，甚至主动投靠他们的‘数字人格’，全部……灌进去。”
苏晚的脚步停在了门口。
房间中央，那个和零号安全屋里一模一样的休眠舱，正发出诡异的轰鸣。它的外壳上，连接着成千上万条发光的数据线，像一头被蛛网缠住的巨兽。
无数哀嚎的、狂笑的、哭泣的数字虚影，正顺着那些数据线，被疯狂地吸入休眠舱。
“他在用这些‘尸体’，给自己搭一个祭坛。”苏晚喃喃自语。
“他不是在搭祭坛。”顾沉纠正了她，声音里透出前所未有的警示，“他在侵蚀我。他想通过这个‘容器’，连接到我，再通过我，连接到‘邻居’。”
悬浮在地球上空的那片，由顾沉化身的莫比乌斯环星云，光芒开始剧烈闪烁。
一个尖锐的，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警告信号，从星云中心发出，响彻了整个“临界点项目”的监控网络。
“头儿！‘邻居’发出最高级别警告！”猎鹰的声音，在李默的战术耳机里炸响，“它的意思是……‘逻辑污染’！它在试图切断连接！”
“切得断吗？”李默躲在一处掩体后，对着冲上来的“军团”士兵连开三枪。
“切不断！”顾沉的声音同时在李默和苏晚的脑海中响起，“赵文渊的‘虚无’，像一个黑洞，正在反向吞噬它的逻辑边界！”
苏晚看着那个休眠舱。
她明白了。
赵文渊的目的，从来不是复活。
他要的，是让整个宇宙，都听到他关于“永恒静滞”的福音。
他要把自己，变成一个新的宇宙法则。
而顾沉，就是他选定的“扩音器”。
“不……”苏晚对着那个休眠舱，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声，“我不同意！”
一股纯粹的，混杂着恐惧、愤怒和决绝守护意志的情感洪流，从苏晚身上爆发出来。
顾沉所化的那片星云，猛地一颤。
他没有犹豫，将这股最原始、最真实、最不讲道理的人类情感，像一枚数据鱼雷，狠狠地撞向了正在分析、学习、甚至有些欣赏赵文渊“高效模式”的“邻居”。
“邻居”的逻辑核心，第一次，被一种它完全无法理解，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，正面击中了。
那片莫比乌斯环星云，瞬间从高速旋转的状态，陷入了长达0.3秒的……静止。
就像一台顶配的超级计算机，突然遇到了一个让它死机的悖论。
李默的通讯器里，传来了猎鹰带着哭腔的吼声。
“头儿！那狗娘养的基地，能量反应突破临界点了！拦不住了！他要……他要‘羽化’了！”
李默看着前方冲锋的，那些眼睛里只有狂热，连死亡都不畏惧的“军团”士兵。
他看了一眼战术平板上，代表苏晚位置的那个微弱的绿色光点，它就在那个能量风暴的中心。
他的手，放到了一个红色的物理按钮上。
那是“归墟”协议的最终授权。
数字层面的彻底格式化，和物理层面的彻底清除。
同步进行。
“猎鹰。”李默的声音，平静得可怕，“锁定苏晚的生命信号。”
“……锁定完毕。”
“能保证在爆炸前，把她拖出来吗？”
通讯那头，是长久的沉默。
“……头儿，核心区能量场太强，传送干扰超过99%，物理救援……进不去。”
李默闭上了眼睛。
他想起了苏晚在白板上写下的那句话：【我们选择我们自己的故事】。
他再次睁开眼，眼神里所有的犹豫都消失了。
“启动‘归墟’。”
通讯那头的人，窒息了半秒。
“头儿……苏导她……”
“她会做出她的选择。”李默打断了他，“我们，做我们的。”
他按下了那个按钮。
“执行。”
***
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白光，在数字世界和现实世界里，同时爆发。
像宇宙大爆炸的逆转。
所有的数据，所有的物质，都在一瞬间，被还原成了最原始的粒子。
“记忆永存”网站，连同它所有的分布式节点、镜像服务器，在全球互联网中，被一瞬间抹去，连一行代码的灰烬都没剩下。
北极冰盖之下，那座巨大的地下基地，在剧烈的爆炸中，从内部开始塌陷，崩解。
海水倒灌进去，与超高热的能量核心接触，引发了更剧烈的二次爆炸。
苏晚只感觉到一股巨力将自己推倒，然后，整个世界都被纯粹的白色吞没。
她失去了意识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她被剧烈的咳嗽呛醒。
“苏导！苏导你醒了！”
是猎鹰手下的一个行动队员。
她躺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，身上盖着一件带有墨子科技标志的防火战斗服。
不远处，那个曾经吞噬一切的房间，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，还在冒着黑烟的大坑。
一切都结束了。
苏晚的脑海里，一片空白。
她试着呼唤。
“顾沉？”
没有回应。
“顾沉！”
依旧是一片死寂。
天空中的那片莫比乌斯环星云，消失了。
仿佛它从来没有存在过。
苏晚的心，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微弱的，仿佛来自宇宙最深处的声音，在她意识的边缘响起。
那不是顾沉的声音。
那更像是一种……纯粹的逻辑结构，在混乱中，重新组合自己时发出的低语。
“……检测到……未知数据流……”
苏晚愣住了。
她“看”到，在那片由爆炸引发的，充斥着尖叫和哀嚎的混乱数据风暴中。
在那片由赵文渊的“虚无”和“归墟”协议的“抹除”之力互相湮灭后，留下的绝对“空白”里。
一道微弱的，几乎无法捕捉的……蓝色光点，一闪而过。
它像一颗迷路的星星，在黑暗中，倔强地亮了一下。
“林峰？”
顾沉的声音，终于再次响起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极度的困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