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串加密信息在黑暗的房间里，像一枚被点燃的磷火，幽幽地亮着。
赵文渊。达沃斯。世界经济论坛。
苏晚看着那行字，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流向了心脏，四肢变得冰冷。
“他要向全世界布道了。”她的声音很干。
“他要告诉所有人，他就是救世主。”顾沉关掉手机屏幕，那点光亮消失，房间重新被黑暗吞没。
他走到苏晚身边，拿起桌上那个小小的U盘，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他的指尖。
“王姐用命换来的东西，不能只烂在我们手里。”顾沉的声音没有起伏。
苏晚看向他，从他的眼睛里，她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。
没有退路，也不想退了。
“他想当神。”苏晚说。
顾沉低头，看着手里的U盘，“那我们就去当那个，把他从神坛上拽下来的恶鬼。”
决定只用了一秒。
顾沉拿出那支被李默改造过，只能单向接收的手机，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。
他将王姐的遭遇，连同达沃斯峰会的情报，编辑成一条信息。
最后，他敲下一行字。
“他们不把我们当人，我们还要遵守规则吗？”
信息通过加密通道发送出去。
不到十秒，手机震动。
对方回了过来，同样简短。
“收到。是时候让他们听听服务器机房里的哭声了。”
落款，是一个抽象的，像鹰又像闪电的符号。
“暗影”的陈卓。
临时的复仇者联盟，再次成立。
“他们负责开门，我们负责往里扔炸弹。”顾沉把手机放到一边。
苏晚拿起那个U盘，“我来做这颗炸弹。”
一场争分夺秒的数字战争，在京城一间老旧的，无人知晓的民宿里，悄然打响。
接下来的四十几个小时，苏晚把自己关在卧室里。
她将王姐给的U盘插进一台经过物理隔绝的电脑，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账目和转账路径，像一张捕食者的蛛网。
苏晚把这些冰冷的数据，和她记忆中那些同样冰冷的事实，一点点拼接起来。
周涛的贪婪，江阳的悲剧，李想被泄露的才华，还有王姐那个躺在病床上，笑着等待“飞升”的孩子。
她像一个最冷静的剪辑师，把这些沾着血和泪的素材，编织成一部短片。
她给这部短片起了个名字。
《神的账单》。
顾沉守在客厅，那支加密手机成了他们与外界唯一的联系。
每隔几个小时，手机就会震动一下。
“达沃斯网络防火墙第一层，已绕过。”
“安保系统存在后门，正在分析路径。”
“还有十二个小时。”
顾沉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，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，空气里的味道越来越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。
第四十八小时，瑞士，达沃斯。
世界经济论坛的主会场，座无虚席。
全球最有权势的政客，最有钱的商人，最顶尖的科学家，都聚集在这里，等待一场足以改变未来的演讲。
民宿里，顾沉和苏晚也在电脑前，看着直播画面。
会场中央，光线汇集，一个全息影像凭空出现。
赵文渊。
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，面带微笑，眼神温和又悲悯，像壁画上的神只降临人间。
“朋友们，我们正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。”他的声音通过全球直播，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，“衰老，病痛，死亡，这些困扰了人类几千年的枷锁，即将成为历史。”
他风度翩翩，描绘着一个剔除了所有“人类劣根性”的未来。
一个由“超级理性”主导，没有纷争，没有痛苦，只有永恒平静的数字天堂。
会场里，许多人露出了向往甚至狂热的表情。
苏晚看着屏幕里那个道貌岸然的身影，捏紧了拳头。
就在这时，顾沉的手机屏幕亮起。
“三分钟。现在开始。”
顾沉转头，对苏晚说：“该你了。”
苏晚深吸一口气，将手指放在了回车键上。
按下。
达沃斯会场。
赵文渊的演讲正到高潮：“今天，我将向各位展示，人类文明的终极形态，一场伟大的飞……”
他的话音戛然而止。
他身后的巨型屏幕，以及全球所有直播的画面，在那一瞬间，同时被切换。
没有激烈的爆炸，没有骇人的警告。
画面先是一片漆黑。
然后，一张男孩的照片，出现在屏幕中央。
那是王姐的儿子小宇，躺在病床上，身上插满管子，却笑得像个天使。
一张医院的诊断书叠加在照片上，“罕见基因病”几个字触目惊心。
紧接着，画面切换。
一段段加密的银行转账记录，像瀑布一样刷过屏幕，每一笔巨款的终点，都指向一个名为“诺亚”的离岸基金。
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。
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，在实验室里崩溃痛哭，砸毁了所有仪器，最后被几个黑衣人强行拖走，嘴里反复念叨着：“那是谋杀！是谋杀！”
一封封被拦截的邮件。
无数年轻创作者的剧本、创意，被一个名为“暗夜影院”的盗版网站，以几块钱的价格公然贩卖。
画面最后，定格在王姐儿子的病历上。
一行血红色的字，缓缓浮现。
“通往天堂的门票，背后都标着价格。”
“神，请结一下您的账单。”
整个世界，都安静了。
达沃斯会场，赵文渊的全息影像，第一次出现了表情。
不再是悲天悯人的温和。
他的影像在画面被切换的瞬间，剧烈地扭曲了一下，那张英俊的脸上，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狰狞与暴怒。
“嗤啦——”
一声尖锐刺耳的电流杂音，响彻全场。
赵文渊的影像，像一个接触不良的灯泡，疯狂闪烁了几下，最后，彻底消失在空气中。
全世界，都看到了“神”的愤怒与狼狈。
民宿里。
苏晚看着黑掉的屏幕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，靠在椅背上。
“我们……做到了。”她的声音带着颤抖。
顾沉握住她的手，刚想说些什么。
“嘀——嘀——嘀——”
房间里，一个被他们忽略的烟雾报警器，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刺耳的尖啸。
那不是火警。
是入侵警报。
两人脸色同时一变。
紧接着，房间里所有他们带来的电子设备，电脑，手机，屏幕在一瞬间全部亮起。
一行血红色的巨大字体，出现在每一个屏幕上。
游戏结束。
审判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