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鲁斯张了张嘴，喉咙干涩得发痛，像是被砂纸磨过。他试图抬手指向氧气罩，马修立刻心领神会，小心地替他摘了下来。骤然接触稍显浑浊的空气，布鲁斯猛地吸了口气，引发了一串剧烈的咳嗽，牵动着胸腔隐隐作痛。
“慢点，慢点，”马修立刻递过插着吸管的水杯，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后颈，让他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清水。
“我做了一个梦。”布鲁斯皱着眉，“一个非常可怕的梦。”
但不论他如何回忆，脑海中都无法显现出那个梦的具体内容。
只能感受到令人心悸的悲伤和恐慌残留在意识中，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，越收越紧，几乎让他喘不过气。
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，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脱力，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坍塌。那萦绕不去的悲伤是如此真实，如此沉重，压得他眼眶发热，视野再次变得模糊。
马修看出了布鲁斯的情绪明显不对劲，他握住了布鲁斯，平和温暖的力量流入了布鲁斯的体内。
“想不起来就忘了吧。”马修一副心有余悸地样子，“布鲁斯，你的生命体征……在你昏睡时一直非常不稳定，心率过速，血压升高，呼吸一度变得非常急促微弱。阿尔弗雷德和我轮流守着你，给你上了氧气，才稳定下来。你就像……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掉了半条命。”
就在这时，阿尔弗雷德端着一个放着白粥和热毛巾的银质托盘，快步无声地走了过来。老管家的脸色同样凝重异常，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难以掩饰的忧虑和关怀。
“老爷，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？”阿尔弗雷德询问着。
布鲁斯摇了摇头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好像缓过了劲：“没什么事了。”
阿尔弗雷德仔细检查了旁边的生命体征监测仪，确认数据趋于稳定后，才微微松了口气。他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，拿起温热的湿毛巾，动作轻柔而熟练地为布鲁斯擦拭额头的冷汗和那滴残留的泪痕。
“我去叫您用餐时，您没有回应。”阿尔弗雷德说道，“所以我破坏了卧室的门，主卧短时间内不能住了。”
布鲁斯点了点头，心中的那份惊惧依旧久久不散，但他已经冷静了下来。
“阿尔弗雷德，给我做一个血检，看看血液中有没有什么致幻功能的药剂成分。”
深红色的血液正缓缓流入分析仪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当分析仪的屏幕最终跳出“无异常药物成分检测”的结果时，布鲁斯的心没有放下，反而沉得更深。
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，却又比预期更令人不安。
“马修，”布鲁斯的声音嘶哑，“检查我。用你的力量。任何黑暗、魔法、或者其他维度的残留痕迹。”
马修没有多言，他靠近床边，手指悬停在布鲁斯冰冷的额前。一点微弱的、令人心安的白色光辉自他指尖溢出，如同轻柔的水流，缓缓探入布鲁斯的意识深处。
然而，没有诅咒的印记，没有精神暗示的符文，没有异界能量的污染，甚至连一丝微不可察的黑暗魔力残留都没有。
“没有任何魔法痕迹，布鲁斯。”马修睁开眼，绿眸深处是与布鲁斯相似的凝重。
“直觉告诉我，这不可能，绝对有什么东西，对我的梦境做了手脚。”布鲁斯皱着眉。
“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马修叹了一口气，“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，那么那个家伙，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。”
“现在我们还找不到线索，只能先进行提防了。”布鲁斯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痛。
“我会做一个带有我力量的魔术礼装给你，一定要贴身带着。”马修说道，“当然，我平时也会尽可能多的和你待在一起。”
当布鲁斯听到这句话时，理智告诉他，这就是最好的处理方法，毕竟马修和他都还是有自己的工作要做的，两个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粘在一起。
但潜意识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，那个声音明明是属于自己的，听起来却又有些陌生——看吧，布鲁斯，他并没有把你放在第一位，不是吗？这不公平，他应该一直看着你、只看着你才对。
压下这个奇怪的声音，布鲁斯看了一眼时间：“该夜巡了。”
马修看着布鲁斯还有一点苍白的脸色，摇了摇头：“我打电话通知迪克吧，今天晚上你的状态不适合再出去了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布鲁斯问道。
“我要留下来照顾你，而且我还要尽快把魔术礼装给你做出来，这样我才能安心的上班。”马修低下头，将额头与布鲁斯相抵。
“辛苦你了。”布鲁斯抚摸着马修柔顺的金发，心底的怪异想法被压在了更深的地方。
布鲁斯现在需要休息，但蝙蝠洞显然不是一个好的休息场所。
临时收拾好的客房里，马修的金发在昏黄床头灯的映照下，流淌着柔和的光泽。他微微低头，浅绿色的眼眸在长长的睫毛下专注异常。
修长的手指间，几缕纤细如月光、散发着温润白芒的魔力丝线正被灵巧地编织着。
布鲁斯倚靠着松软的靠枕，目光从马修微微蹙起的专注眉心，滑向他舞动的指尖。那股残留的、阴冷藤蔓般的恐惧还盘踞在心间，但随着马修魔力丝线的每一次编织跃动，那冰冷似乎被一点点驱散了。
“很漂亮，”布鲁斯的声音已不再嘶哑，低沉中带着一丝疲惫的柔软，那带着扭曲占有欲的低语被更深地压了下去。
时间在静默中流淌，只有指尖与光丝交织的微不可察的轻响。布鲁斯紧绷的神经在这个令人心安的氛围里，如同冰封的湖面悄然融化，露出了底下沉静的疲惫。他身体的重量彻底交给了靠枕，那份强行支撑的冷静松弛下来，显出一种难得的、属于凡人的脆弱。他慢慢抬起微凉的手指，想要触碰那温暖的白光，却在咫尺间停住，只是让指尖感受着它散发出的、令人舒适的暖意。
“好了。”马修抬眼，他倾身向前，温暖的呼吸拂过布鲁斯的面颊。手指极其轻柔地抚平布鲁斯胸前睡衣的褶皱，然后，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胸针别在了贴近心脏的位置。
光芒构成的胸针融入了布鲁斯的胸口。
温热的呼吸交织在极近的距离里，马修的额头再次轻轻抵在布鲁斯的额上。
不再是探测或施法，只是一个纯粹的、传达安心和守护意味的姿势。微光环绕着两人，将哥谭沉沉的夜色隔绝在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