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虎寨的废墟浸泡在暴雨中,煞气与雨雾纠缠成青灰色的幔帐。诸葛青瘫坐在半截坍塌的矿车旁,右手食指焦黑如炭,断裂处冒着细小的青烟。天机符的余烬粘在掌心,被雨水冲成猩红的泥浆,顺着指缝滴落时,竟在岩石上灼出蜂窝状的孔洞。
“让你别他妈逞能!”云诗韵撕开道袍下摆,碳化的断臂因动作过大再度渗血。她将布条狠狠勒住诸葛青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掐断他的血脉,“天机符的反噬是闹着玩的?你这手指……废了!”
诸葛青扯了扯嘴角,冷汗混着雨水从下颌滴落:“一根指头换条命……这波不亏。”他的视线扫过不远处崩塌的矿洞,铁马的白骨残躯半埋在碎石中,符纹早已黯淡无光,“总比那家伙强……连全尸都没留下。”
林琛蹲在岩壁凹陷处,掌心的血藤米泛着暗红光泽。金纹褪至锁骨以下,残留的灶君血脉让他仍能感知到地脉深处的震颤——山神泪核心虽毁,守墓人篡改的因果却未彻底斩断。楚瑶的铜镜斜倚在脚边,镜面裂痕中渗出黑血,拼出模糊的“朱雀”二字。
夏九璃的白发垂在湿透的黑袍外,骨刺尖端挑着一块山神泪碎片。赤瞳映出晶体深处的纹路——那是被守墓人扭曲的地脉记忆,王妃的残魂在其中反复经历剜心之痛。“这东西不能留。”她突然捏碎晶体,黑血顺着手腕流下,“煞气在借泪核重生。”
话音未落,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。本已崩塌的矿洞突然隆起土包,血藤根系如巨蟒破土而出,藤尖裂成七瓣口器,喷出腥甜毒雾。最近的藤蔓直取楚瑶咽喉,却被云诗韵的雷击木劈成两截。焦黑的藤尸坠地抽搐,断面处竟钻出细小的山神泪结晶。
“阴魂不散……”林琛的青火符纸燃起微光,火焰却只燎焦了藤蔓表层,“这些玩意儿在吸地脉余煞!”
诸葛青用左手摸出酒壶,牙齿咬开瓶塞灌了一口:“西南坤位……咳咳……地脉最薄……”呛出的血沫染红衣襟,“要封煞……得用五行镇物……”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右手断指处突然暴起青筋,碳化的皮肤龟裂脱落,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色藤须。
藤须钻出皮肉的瞬间,诸葛青的左眼瞳孔缩成针尖。他猛地推开云诗韵,残存的右手抓起雷击木插进自己腕脉:“滚出去!”电光顺着血脉窜向断指,灼焦的藤须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。
“他在用雷法逼煞!”林琛的青火裹住诸葛青右臂,火焰与电光交织成网。藤须在双重灼烧下疯狂扭动,竟撕开皮肉钻向心脏。夏九璃的骨刺贯穿诸葛青肩头,死妆术的阴气顺刃尖灌入,硬生生冻住藤蔓的去路。
楚瑶的铜镜突然浮空,镜面映出骇人画面——守墓人的幻影正在地脉深处勾画符咒,每一笔都让藤须壮大一分。“他在用诸葛青的血……重写天机符!”她尖叫着摔碎铜镜,飞溅的碎片却自动拼成逆五行的阵图。
云诗韵的雷击木劈开扑来的血藤,碳化的断臂因过度催动雷法彻底碎裂。她单膝跪地,以木为笔在泥泞中画出血符:“林琛!烧了那截手指!”
青火攀上诸葛青焦黑的食指,藤须在火中蜷缩成球。守墓人的冷笑从地底传来:“逆天改命……岂容尔等儿戏?”藤球突然爆开,无数细须射向众人,最粗的一根直刺林琛眉心。
夏九璃的白发绞碎半数藤须,骨刺挑飞袭向林琛的那根:“灶君传人就这点本事?”她的赤瞳溢出黑雾,死妆术的威压让藤蔓迟滞片刻,“火不行……就用刀!”
林琛的金纹在绝境中暴涨,青火凝成长刀劈向地脉裂缝。刀锋触及岩层的刹那,铁马残留的镇煞符突然亮起,符光顺着刀身逆冲入体。脏腑如被岩浆浇灌,他却嘶吼着将刀锋又推进三寸:“给老子……断!”
地脉深处传来琉璃破碎的脆响。藤须集体僵直,诸葛青腕间的血色纹路急速消退。他趁机咬破舌尖,以血在雷击木上画出最后一道天机符:“震字诀·天诛!”
符成刹那,九天雷暴劈开阴云。电光如银龙灌入地缝,守墓人的幻影在雷火中扭曲:“区区蝼蚁……”话音未落,铁马的白骨残躯突然从碎石中暴起,符纹裹着最后一丝魂力撞入幻影。
光爆吞没了整座废墟。
雷息渐散时,诸葛青的右手只剩四根手指。断指处缠着浸透尸蜡的布条,焦黑的伤口不再渗血,却散发着腐肉般的腥臭。他倚着半截矿车,用左手晃了晃空酒壶:“这波亏了……得加钱。”
林琛的掌心躺着半颗山神泪结晶,金纹褪至锁骨以下。暗河支流中,渡船帮的引魂灯随波起伏,船头悬挂的青铜铃铛在雨中叮当作响。
“朱雀坊的离火要烧过来了。”夏九璃的白发末梢仍在滴落黑血,骨刺指向东方天际——一抹赤红正在云层中蔓延,“守墓人抽了地脉三成魂……剩下七成在那边。”
楚瑶拼合铜镜碎片,镜面映出焦黑的琵琶轮廓。弦丝无风自动,奏出《离魂调》的残音,血珠从镜框渗出,凝成“声魂劫火”四字。
云诗韵的断臂用雷击木碎屑勉强固定,她踢了踢诸葛青的脚踝:“到了朱雀坊……你给我待在船上看行李。”
暴雨冲刷着铁马的白骨,镇煞符的最后一丝微光彻底消散。林琛将血藤米塞进符咒保温箱,箱角卡着的赤焰葱籽泛着微光。
渡船帮的乌篷船靠岸时,掌柜的嘶哑笑声穿透雨幕:“上船费……涨到十年阳寿。”
夏九璃的骨刺抵住掌柜咽喉:“你收得起吗?”
黑袍下伸出的却是只缠满符纸的手,指尖捏着半块王妃玉佩:“玄武观的避雷铜鼎……朱雀坊的赤焰葱……这笔买卖,你们稳赚。”
林琛踏上甲板时,最后回望白虎寨的废墟。地脉裂缝深处,一缕铁马的残魂化作萤火,消散前在雨中勾勒出山峦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