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羽圣殿的血色井水还在咕嘟冒泡时,叶辰的剑尖已抵住了青岚门大长老的咽喉。
老人的道袍上沾着未干的血迹,指尖还残留着朱砂的殷红——就在刚才,叶辰在他的密室里找到了一叠画满扭曲符文的黄纸,上面的笔迹与林远山玉佩上的刻痕如出一辙,甚至还散落着几粒噬魂虫卵。
“为什么?”叶辰的声音像淬了冰,裂穹剑的寒光映得老人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,“林掌门待你如手足,青岚门待你如尊长,你要勾结魔族,用献天祭召唤天魔?”
大长老没有挣扎,浑浊的眼睛里反而透着种诡异的平静:“勾结魔族?叶宗主说笑了。老夫这是在救天下——你以为凭你们这些人,能挡住域外天魔?唯有以献天祭为引,请隐世宗门出手,才能保三界周全。”
“隐世宗门?”叶辰的剑尖又往前送了半寸,血珠顺着老人的脖颈滑落,“你说的是那些躲在深山里,见死不救的缩头乌龟?”
“放肆!”大长老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厉色,“隐世宗门岂是你能妄议的?千年前若非他们出手,初代圣皇根本镇不住天魔浩劫!如今献天祭已动,时空褶皱显现,他们……很快就会来了。”
话音未落,青羽圣殿的上空突然响起一阵钟鸣。
那钟声不似凡铁所铸,每一次震颤都带着温润的玉质共鸣,穿透扭曲的时空褶皱,让咕嘟冒泡的血色井水瞬间平息,连空气中躁动的噬魂虫都安分了许多。
叶辰猛地转头望向天空。只见东方的螺旋云层中,竟缓缓降下一艘白玉方舟,舟身刻满星辰流转的纹路,船头立着三位身着素白道袍的修士,气息缥缈得像随时会羽化登仙。
“那是……”流云阁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,“传说中的‘启明舟’!古籍记载,只有隐世第一宗门‘天衍宗’才有此神器!”
白玉方舟悬停在圣殿上空,船头的中年修士踏空而下,素白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,却没带起半分气流——这是修为已臻化境的标志,至少是武圣九重巅峰。
“天衍宗,云鹤子。”中年修士对着叶辰微微颔首,声音平淡无波,“叶宗主不必为难青岚长老,献天祭确是我宗授意,意在引天魔残魂现身,一网打尽。”
叶辰皱眉:“引天魔现身?用数万生灵的脏腑做饵?”
“非也。”云鹤子抬手一挥,空中突然浮现出无数光点,光点组成的画面里,正是黑风口和青羽圣殿的死难者——他们的魂魄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护住,并未消散,“这些生灵的魂魄已被我宗‘镇魂玉’收容,待事了,自会送入轮回。至于躯壳……不过是引天魔上钩的幌子。”
大长老突然笑了:“老夫就说吧!隐世宗门早已洞悉一切,你们这些凡夫俗子,只知逞匹夫之勇!”
叶辰没有理会他,目光死死盯着云鹤子:“既然有能力护佑魂魄,为何不直接出手阻止魔族?非要用献天祭这种邪术?”
“因为我们要钓的不是小喽啰。”方舟上另一位白发修士开口,声音苍老如古钟,“千年前逃脱的天魔主魂,一直躲在时空缝隙里,唯有献天祭的血气能将它引出。叶宗主,你以为青羽圣殿的魔兵是被谁杀的?”
他抬手一指那些干瘪的魔兵尸体:“是天魔主魂的残念所为。它闻到血气就躁动,正好暴露了藏身之处——这才是献天祭的真正目的。”
叶辰的心头剧震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之前的诡异景象就说得通了:被掏空的脏腑是天魔残念所为,扭曲的符文是天衍宗用来定位的标记,连噬魂虫都是吸引天魔的诱饵……可他们为什么不提前示警?
“为何不早说?”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林掌门不必死,那些百姓不必死!”
“牺牲在所难免。”云鹤子的语气依旧平淡,“若能彻底斩杀天魔主魂,这点代价不算什么。况且……林掌门的死,本就在计划之中。”
“你说什么?!”叶辰的灵力瞬间暴涨,裂穹剑的金光几乎要将云鹤子吞噬,“林掌门是为守护百姓而死,不是你们计划里的棋子!”
“他是自愿的。”白发修士扔出一枚玉简,叶辰接住注入灵力,里面竟传来林远山的声音,带着临终前的虚弱:“叶小子,别怨天衍宗……只有我死,青岚门的清心符才能引动天魔……这是唯一的办法……照顾好孩子们……”
玉简的光芒散去时,叶辰的手还在颤抖。他看着空中的白玉方舟,看着那些缥缈出尘的隐世修士,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——原来他们所谓的“救世”,是用别人的牺牲铺就的,是把活生生的人当成棋盘上的棋子。
“这就是你们隐世宗门的行事方式?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“躲在幕后算计一切,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用命去填,最后你们出来收拾残局,当救世主?”
云鹤子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:“叶宗主此言差矣。若非我宗镇压天魔主魂千年,三界早已覆灭。牺牲少数保全多数,本就是天道法则。”
“天道法则?”叶辰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,“我只知道,林掌门临死前还在念叨着要保护弟子,赵师兄用命护住半张地图,黑风口的百姓到死都攥着给孩子的糖……他们不是数字,不是棋子,是活生生的人!”
他猛地转身,裂穹剑指向天空的螺旋云层——那里的雷光越来越亮,隐约有个巨大的黑影在搅动云层,正是天魔主魂被引来了!
“你们不是要钓它吗?”叶辰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,八阶巅峰的气息让周围的时空褶皱都剧烈震颤,“别躲在后面了,出来一起打!要么并肩作战,要么就给我滚!”
云鹤子看着那个浑身是血却眼神灼灼的身影,突然沉默了。他身后的白发修士轻轻叹了口气:“千年前,初代圣皇也是这般……宁折不弯。”
“也罢。”云鹤子抬手召回启明舟上的弟子,“就让你见识一下,隐世宗门为何能镇住天魔。”
随着他的话音,白玉方舟突然解体,化作无数玉片在空中重组,竟形成一个巨大的星图阵!天衍宗的修士们站在星图节点上,口中吟诵着古老的咒语,星辰般的光芒从他们体内涌出,与叶辰的金光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张笼罩整个青羽圣殿的巨网。
天魔主魂的黑影终于冲破云层,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俯冲而下。可它刚触碰到星图阵的边缘,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——那些星辰光芒竟能直接湮灭它的魔气!
“就是现在!”叶辰抓住机会,裂穹剑的金光凝聚成一道光柱,顺着星图阵的缝隙刺向黑影的核心。云鹤子同时出手,一道玉色流光与金光汇合,狠狠砸在黑影上。
“轰——!”
黑影在光芒中剧烈挣扎,无数凄厉的尖啸刺破耳膜,那是被它吞噬的无数魂魄在悲鸣。叶辰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林远山的笑容,赵师兄的鲜血,还有黑风口百姓临死前的眼神——他将这些画面全部注入剑光,金光竟变得更加炽烈!
“以我七宗信念为引,诛此邪魔!”他嘶吼着,八阶巅峰的灵力再次突破,竟隐隐触碰到九阶的门槛!
云鹤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也加大了灵力输出。玉色流光与金色光柱彻底融合,像一把开天辟地的巨斧,将天魔主魂的黑影劈成两半!
黑影在星图阵中渐渐消散,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星辰光芒,那是被它吞噬的魂魄终于得以解脱。当最后一缕黑影消失时,天空的螺旋云层也随之散去,露出了澄澈的蓝天。
叶辰拄着裂穹剑喘息,汗水混着血水流进眼睛,涩得发疼。他看着空中的星图阵缓缓散去,天衍宗的修士们重新登上白玉方舟,突然觉得刚才的并肩作战像一场幻觉。
“叶宗主。”云鹤子的声音再次传来,“天魔主魂已灭,三界暂安。此乃‘天衍令’,持此令可随时召唤我宗相助。”
一枚玉令落在叶辰面前,上面刻着繁复的星纹。
叶辰没有去捡,只是抬头看着方舟:“下次若要牺牲,先问问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愿不愿意。”
云鹤子沉默片刻,轻轻颔首:“后会有期。”
白玉方舟化作一道流光,消失在天际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青羽圣殿的断壁残垣上,只剩下叶辰和手中的裂穹剑。风吹过,带着远处七宗弟子的欢呼,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。
隐世宗门现身了,天魔主魂灭了,三界暂时安全了。
可那些逝去的人,能回来吗?
他弯腰捡起那枚天衍令,玉质温润,却冷得像冰。或许有一天,他真的会用到这枚令牌,但他更希望,永远没有那一天——因为那时,意味着又有人要成为“必要的牺牲”。
远处的朝阳升了起来,照亮了青羽圣殿的废墟,也照亮了叶辰沾满血污却依旧挺直的脊梁。他知道,隐世宗门带来的平静只是暂时的,真正的守护,从来不是靠躲在幕后的算计,而是靠每一个愿意站出来的普通人,用信念和血肉,一点点撑起这片天地。
就像林掌门,像赵师兄,像黑风口那些不知名的百姓。
他们或许成不了史书上的英雄,却用最朴素的守护,诠释了何为“天下”。
叶辰握紧天衍令,转身走向等待他的七宗弟子。阳光洒在他们身上,带着新生的暖意,仿佛在说:只要有人记得那些牺牲,只要有人愿意继续前行,这天下,就永远有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