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腾而起，遍布全身。
方怡丽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书上的名字。
十三名儿童，男性女性……
她双手抱着头，将自己缩在角落。
性侵，猥亵……
她的儿子，被她扔下的儿子，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？！
一瞬间，懊悔、愧疚齐齐涌上心头。
方怡丽怒吼，“停车！”
她红着眼圈，“去微谷！”
司机调转车头，直奔微谷。
她后悔了。
方怡丽深吸一口气，她年轻时候做的孽，现在得还。
车子停在微谷门口。
此时正是午饭时间，微谷大厦众人来来往往，目光似有若无都在看她乘坐的这辆劳斯莱斯。
方怡丽戴帽子下了车，直奔顶层。
闯进办公室的时候，裴景明正吃午餐。
方怡丽看着他手边的外卖盒，一时哽咽，“你，就吃这个？”
秘书跟在她身后匆忙跑进来，“裴总，对不起！实在对不起！沈夫人动作太快，我们没拦住。”
裴景明抬眸看一眼，目光又落下。
“出去吧。”
秘书原本紧张到极致，如今听见他的话，如蒙大赦，急忙离开了。
方怡丽站在门边，眼眶湿润。
泪水模糊了她视线，她日思夜想，夜夜梦见的孩子，就在他面前……
“景明……”
方怡丽迈出一步，“我是……”
“沈夫人。”裴景明摘下眼镜，语气冷漠到极致，“你有事？”
方怡丽被他态度绊住，哽得不上不下。
“我……”
“有事麻烦先向我的秘书预约，如果是为沈家的事情，一概免谈。”
他态度冷漠又疏离，方怡丽一时犹豫，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“景明，不对，那个，裴总。”她吞咽口水，小心翼翼问：“您是华侨？”
裴景明点点头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那你国内的父母，你……”
“住口！”裴景明忽地脸色一变，模样凶狠，像地狱爬出的恶鬼，“沈夫人管得太多了！若不是因为公事找过来，就请离开！”
“景明，我是你——”
方怡丽话藏在心中，说不出口，咽不下去。
她几乎要憋得窒息。
偏偏裴景明警惕万分，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敌意。
“你是谁关我何事？！”
他面色阴郁，讳莫如深。
明明日光正盛，方怡丽却莫名感到一种刺骨寒意。
“你是沈家夫人，是沈时烬的母亲，是面慈心善的慈善总会会长，是国艺的名誉院长……你一大串头衔，若是来炫耀，来错地方了！”
裴景明咬紧牙关，两腮因为极致紧绷而凸显血管，他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攥住。
黑眸层层皲裂，露出眼底势不可挡的怒意。
方怡丽靠着门，几乎腿软，她心快软成海绵，却带不走男人的仇恨。
“我……”她呼吸急促，“我去了民政局，调了你的档案。”
裴景明脸色沉沉，眸中带恨。
窗外，乌云翻滚而至，将最后一丝阳光遮盖，连同映照在男人面庞的光线，彻底掩去。
“档案上说，你十岁时被送到那个福利院，我……那个院长他……”
“住嘴！”
裴景明甩开桌上文件，像被铁链囚困住的黑龙彻底没了桎梏。
“景明，我本意不是这样的啊，我原本想带你回家的，可是我找过去的时候，福利院已经拆了，我不知道怎么找，也害怕被沈家发现，所以我……”
她看着男人的眼神，张张嘴，再说不下去了。
裴景明一步步靠近，眼瞳中崩显杀意，像铺天盖地的乌云，细细笼罩着她。
方怡丽好似被无形大手掐住喉咙，再没办法呼吸。
“沈夫人！我是孤儿，以前我没爸没妈，以后我一样没有父母。”他声音低沉，像是在警告，“若是有人在外面乱说，别怪我心狠手辣！”
裴景明面庞一寸寸接近。
方怡丽摇摇头，泪眼朦胧。
她怎么能认不出这张脸，这张和她这么相似的脸。
高鼻梁，狐狸眼。
明明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，可她却毫无知觉。
“景明，我是你母亲啊！二十八年前是我做错了，可你不能不认我啊！”
她再忍不住，快走几步上前捏住他胳膊，“景明，我，真的是你妈妈。”
裴景明冷冷看着她，不为所动。
方怡丽拽紧他袖口，瘫软在地。
“以前是我对不起你，以后我一定会弥补你，只要你愿意承认……”
“不愿意！”裴景明居高临下，垂目睨着他，眼神好像只看一个陌生人。
“沈夫人，我只想过好我的生活以前，以后，我没有亲生父母，只有养父母。”
他后退一步，甩开方怡丽。
“不，时烬，我……”
话刚说出口，她便愣住。
裴景明促狭一笑，直勾勾盯着她，“沈夫人，您的儿子在沈家呢。”
他表情陡然一变，“秘书！请沈夫人出去！”
方怡丽面目惊恐，忙摇头，“不，景明，是我的错，可我——”
“沈夫人！”
进门的人不是秘书，反而是梁文姿。
她快走几步挡在裴景明面前，像是护犊的母鸡，“您现在最该做的，不是在这儿，而是去照顾沈时烬。”
她声音冰冷，“沈总回了公司，沈时烬若是再和程意在一起，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！”
方怡丽看着梁文姿，恨得咬牙切齿。
“我和他的事情，你掺和什么！”
“姿姿，别理她，一个疯婆子。”裴景明主动抓住她的手，“秘书！”
门外的秘书早带保安准备好，听见裴景明几乎抑制不住的怒意，立刻冲进去。
“把沈夫人请走！”
方怡丽不愿意，保安便硬生生将人架走。
直到方怡丽被带走，办公室房门关上，梁文姿才放心。
“裴景明，你……”
她转身，男人身影突然压下，双臂收紧。
梁文姿心神一动，慢慢伸出手，语气更软，“没事，人走了。”
她拍拍男人后背，“裴景明，没事了。”
男人没说话，只紧紧抱着她。
梁文姿看不见男人的表情，只肩头薄薄一层被浸湿。
梁文姿抿着唇，同样以紧紧的怀抱回应男人。
“一切，都是过去式了。”她轻声安慰，“我和你，是未来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