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陈先生，小小礼物，不成敬意。还请您…笑纳。”
凌萧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，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，在死寂的宴会厅里荡开一圈圈难以置信的涟漪。他双手捧着那只价值一千八百万的钢笔盒，腰弯成了一个近乎卑微的弧度，脸上那强挤出来的恭敬笑容，比哭还难看。
整个会场鸦雀无声，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，死死钉在陈宇和凌萧之间。呼吸声都被刻意压低了，生怕一点动静就打破了这荒诞到极致的场面。
吴雄文张着嘴，手里的酒杯歪了，昂贵的酒液滴落在锃亮的皮鞋上都浑然不觉，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一个念头：凌家大少…给那个小医生…鞠躬？送一千八百万的礼？这世界他妈的是不是哪个程序出bug了？！
苏天磊站在台上，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，他纵横商海几十年，什么风浪没见过，但眼前这景象，着实让他cpU有点过载。凌家这小子，玩的到底是哪一出？
陈宇看着眼前这副景象，心里非但没有丝毫受宠若惊，反而腻歪得像生吞了一只苍蝇。他眉头都没动一下，嘴角却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穿透凝滞的空气：
“凌萧，你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让驴踢了？花一千八百万买根破笔，然后像上供一样捧给我？怎么，觉得用这堆废纸（他指了指那盒子）就能把你们凌家那点破事一笔勾销？是你觉得我傻，还是你们凌家觉得钱能买来一切，包括把我当傻子糊弄？”
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刮骨刀，毫不留情地剥开凌萧那层勉力维持的伪装，露出底下最难堪的真实意图。
凌萧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，脸色瞬间白了三分，捧着盒子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。羞辱、愤怒、焦急、绝望……种种情绪在他眼中疯狂交织，几乎要喷涌而出。但他死死咬住了后槽牙，硬是把所有翻腾的情绪又狠狠压了回去。
他缓缓直起身，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维持不住，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苍白和疲惫。他没有再看陈宇，也没有反驳，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又慢慢地吐出来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。然后，他竟真的依言，默默地、一步一步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，颓然坐下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。
这一退，比任何激烈的争辩都更具冲击力。
所有人都看傻了。
这…这还是那个在南江市横行霸道、眼高于顶的凌家公子吗？被人指着鼻子这么羞辱，居然…居然就真的忍了？还退回去了？！
一道道目光再次聚焦到陈宇身上，那里面蕴含的意味已经彻底变了。从最初看热闹的好奇，到后来对凌萧反常举动的震惊，再到此刻，已经变成了对陈宇身份背景深不可测的巨大敬畏和恐惧！这个年轻人，他到底是什么来头？！能让凌萧卑微到这种地步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？！
陈宇对周围这些探究、敬畏的目光视若无睹，他只是看着凌萧那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窝囊样子，心里那点疑惑更深了。这孙子，绝对有事，而且是天大的事。但他懒得问，狗咬你一口，你难道还非得问问狗为什么发疯？
台上的主持人冷汗都快把衬衫浸透了，从业十几年，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拍卖现场。他强撑着职业笑容，用发干的声音赶紧请出第二件拍品，试图把气氛拉回正常的、铜臭味的轨道。
“接下…接下来这件拍品，是苏总早年收藏的一块瑞士限量款腕表，虽然有些年头，但保养极佳，走时精准，起拍价五十万！”
一块看起来确实不错的金表被端了上来。
经历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，场子冷得像是停尸房。好半天，才有人试探性地出价：“六十万。”
“八十万。”
“一百二十万。”
“一百八……”
价格磨磨蹭蹭地往上爬，大家的兴致显然都不高，眼神还时不时往陈宇和凌萧那边瞟。
就在价格缓慢攀升到六百万左右，主持人准备例行公事问三次落槌时——
“两千万。”
那个刚刚沉寂下去的、带着点阴柔疲惫的声音，又响了起来。
唰！
所有人的头皮都是一炸！猛地转头看去！
又是凌萧！
他甚至没有举牌，只是靠在椅背上，面无表情地报出了这个数字。仿佛他说的不是两千万，而是两百块。
刚刚才稍微活跃一点的竞价声戛然而止。整个会场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。所有人都明白了，这根本不是竞价，这是明抢！不，这甚至不是抢拍品，这他妈是在抢着给陈宇送钱！
主持人手里的槌子差点掉地上，嘴唇哆嗦着：“凌…凌公子出价…两千万！还…还有没有……”
有个别不信邪的，或者想趁机巴结凌家的，刚想试探着举牌，凌萧冰冷的目光就扫了过去，那眼神里的警告和狠厉，吓得那人瞬间把手缩了回去，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。
毫无悬念，这块实际价值顶天三四百万的表，再次以碾压式的价格，落入了凌萧手中。
工作人员几乎是跑着把表盒送到凌萧面前。
然后，在所有人麻木又带着一丝“果然如此”的目光注视下，凌萧再次站起身，拿着那个表盒，走向陈宇。
他的脚步甚至有些虚浮。
“陈先生，”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干涩，“刚才…是我冒昧了。钢笔…或许不合您心意。这块表，权当是…是我凌萧，为过去的无知和冒犯，向您赔罪。请您…务必收下。”
他又一次，在众目睽睽之下，将价值两千万的“赔罪礼”，双手奉上。
这一次，连窃窃私语都没有了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，看着陈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