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南废弃矿区，地下水道。
潮湿，腥臭，还有一种……甜腻的腐败气味。
这味道像是无数尸体在封闭空间里放了太久，又混杂了某种香料，企图遮掩，结果变得更加恶心。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沈安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响，他停下脚步，侧耳听着。
前方拐角处，隐约有低沉的、仿佛几百人同时梦呓的诵念声传来，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频率。
灵汐跟在他身后，眉头紧锁，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。“能量反应很强，也很混乱。那些被蛊惑的平民都在里面。”
“周叔的人呢？”沈安问。
“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口，等你命令。”灵汐答道，“他说……这次不留活口。”
沈安没接话，只是自嘲地笑了笑。
不留活口？怎么留？这些人的精神早就被“吾主”的意志烙上了印，救不回来的。与其让他们变成传播精神瘟疫的源头，或者在未来的某一天变成攻击自己人的疯子，不如……
“走吧。”沈安率先迈步，“送快递的，有人订了个特大号充电宝，我来送货。”
拐过最后一个弯道，眼前的景象让跟在后面的铁羽军队员都感到了生理性的不适。
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被改造成了临时的祭坛。数百名平民，男女老少都有，他们神情狂热，跪在地上，身体随着那诡异的诵念声前后摇摆。他们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苍白，眼神空洞，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了一半。
溶洞中央，一个用血肉、骨骼和不知名的金属符文扭曲构成的祭坛正发出幽暗的红光。那光芒像是有生命般搏动着，每一次闪烁，跪在地上的平民身体就跟着抽搐一下，一丝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能量从他们天灵盖冒出，被吸入祭坛。
空气里弥漫的腐化气息，浓郁得像是要凝成实质。
“动手！”沈安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。
他话音刚落，灰色的“寂灭领域”便以他为中心，无声无息地席卷了整个溶洞。
没有惨叫，没有挣扎。
那些狂热的信徒，那些被蛊惑的平民，在接触到灰色领域的瞬间，身体就像沙堡一样崩解消散，连一点灰烬都没留下。净化得干干净净。
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。
他们的身体虽然消失了，但在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，却留下了一个个模糊的人形光影，那是他们灵魂中被“吾主”烙下的高维印记。这些光影刚一出现，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向上拉扯，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血肉祭坛。
“不好！”灵汐惊呼。
晚了。
当数百个灵魂印记同时灌入祭坛的瞬间，整个溶洞剧烈地颤抖起来。祭坛上的血肉疯狂蠕动，符文光芒大盛，它上方的空间开始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剧烈扭曲，一个巨大的、无法用语言形容的“空洞”正在成型。
那不是一个实体，更像是一个三维空间里的二维投影，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巨大眼瞳。
它没有瞳孔，没有眼白，只有一片深邃到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。
“吾主”的虚空投影。
它根本不在乎这些祭品的死活，它要的只是祭品死亡瞬间产生的精神能量，来打开这道临时的门。
几乎在投影成型的同一时间，沈安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中。
嗡——！
那不是声音，是纯粹的意志洪流，要将他的“自我”从这具身体里冲刷出去，替换成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东西。
沈安闷哼一声，身体晃了晃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他的意识，他的灵魂，被那个巨大的虚空之眼直接锁定了。
“沈安！”灵汐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，扶住他。她能感觉到，沈安的精神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失。
周围的铁羽军队员在这股意志冲击下，已经有人站立不稳，抱着头痛苦地跪了下去。
“撑起护盾！”灵汐对着通讯器喊道，同时，她身上涌出柔和的碧绿色光芒，乙木之力如同一道坚韧的屏障，将那股精神冲击挡在了外面，护住了身边的士兵。
但她知道，这只能保护旁人，真正的战场，在沈安的脑子里。
此刻，沈安的意识海洋中，正掀起滔天巨浪。
“吾主”的意志，那股宏大、冰冷、混乱的意志，像一条吞噬天地的巨蛇，正疯狂地冲击着他那片属于“沈安”的孤岛。
每一次冲击，他的精神力都在被大量消耗，意识都仿佛要被撕裂。
“滚……出去……”沈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，他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，死死地瞪着上方的虚空投影。
他能感觉到，对方想做的，是把他的意识从身体里活活抽出来。
还真是看得起我啊……
就在他的意识快要被混沌淹没的瞬间，他体内的黑金星核，那个一直作为“污染源”和“信号塔”的东西，突然剧烈地搏动了一下。
不是被动的共鸣，而是主动的反击！
一丝极其纯粹、极其凝练的金色光芒，从星核的最深处迸发出来。
那是“秩序本源”！
这缕金光如同催化剂，瞬间融入了沈安体外那片灰色的寂灭领域。
刹那间，领域变了。
原本纯粹代表“终结”与“虚无”的灰色，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、却又无比威严的金色。如果说之前的寂灭领域是删除文件的指令，那么现在，它变成了格式化硬盘的管理员权限。
沈安的眼神骤然一亮。
就是现在！
他抬起手，对着天空中的虚空投影，遥遥一握。
“净化！”
融合了秩序本源的寂灭领域，化作一道灰金色的光柱，冲天而起，精准地轰在了那个巨大的黑暗眼瞳上。
没有爆炸，没有巨响。
只有一片极致的“寂静”。
虚空投影被光柱击中的地方，那片深邃的黑暗，像是被泼上强酸的墨水，迅速变得稀薄、透明，发出了无声的、代表痛苦的剧烈扭曲。
有用！
灵汐和周围的士兵们看到这一幕，都松了口气。
可沈安的表情却更加难看了。
因为在净化那虚空投影的同时，一股更加狂暴、更加直接的意志反噬，通过那道看不见的链接，狠狠地轰进了他的脑子里。
噗！
沈安一口血喷了出来，身体一软，单膝跪在了地上。
他明白了。
这个虚空投影，既是武器，也是一个双向的端口。他净化投影，就是在直接攻击“吾主”的意志，而对方的反击，也会毫无延迟地通过这个端口反馈回来。
每净化一分，他承受的反噬就强一分。
“哈……哈哈……”沈安擦掉嘴角的血，非但没有畏惧，反而低声笑了起来。
“比意志力是吧？”
他抬起头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。
“来啊！看谁先撑死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