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日后,张克负手而立,望着蜿蜒如长龙的车队。
\"好家伙!\"
他眯眼看着满载粮银的车辆,忍不住咂舌
\"早知这帮土财主肥得流油,没想到肥成这样!\"
每破一处邬堡,最少都能起出八千石存粮,多则数万石。
白花花的银两更是惊人,少则五千两,多者竟近十万两!
那些银锭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,活像一个个熟透的\"银瓜\"。
道路旁,四具无头尸体随风轻晃——都是燕山军自己人。
\"呵!\"
张克冷笑。
打地主老财没折几个人,反倒有人管不住手脚。
私藏战利品的,侮辱妇女的...
他张克不是什么道德君子,但太清楚一支军纪败坏的军队能成什么气候。
\"军纪第一条!\"
张克的声音像淬了冰,\"一切缴获归公!\"
不是他小气。
主力在此固守,若放任部下外出\"捞油水\",
谁还愿干枯燥的守备训练工作?
一旦敌军来袭,部队撒出去收不回来,那就是灭顶之灾!
他足粮足饷养的是精兵,不是贼配军!
\"老子天天在军营蹲着都没出去玩鸟\"
张克踹了脚地上的血渍,\"谁敢犯事,就是这个下场!\"
那四个倒霉蛋都是吕小步的部下。
为此李骁没少嘲笑他:\"吕贼寇!\"
气得两人当场干了一架。
回去后吕小步把跟着他出去小旗以上军官一人赏了一马鞭。
张克懒得管。
这年头带兵,一手钱粮一手刀,少一样都不行。
光给甜头不听令,光耍威风没干劲。
他带兄弟也是,有好东西不独吞,
但是惹事了也照打,说话不如棍棒好用。
羊溪捧着厚厚的账册快步走来,布靴踩在刚夯实的营地上沙沙作响。
\"爵爷,缴获清点出来了。\"
他翻开账册,墨迹还未干透。
张克挑了挑眉:\"说。\"
\"小麦十五万石,粟米八万石,高粱六万石...\"
羊溪的指尖在竹简上滑动,\"还有四万石陈粮,牲口都交给牧民照管了,数目还在清点。\"
张克摩挲着下巴上新冒的胡茬,眼中精光一闪——好家伙,
够燕山卫吃上一年半载了!
\"留一半军粮。\"
他大手一挥,\"剩下的,卖给西羌、漠南...还有东狄。\"
\"东狄?\"
羊溪手一抖,墨汁滴在账册上洇开一片。
这个向来温顺的秀才公难得露出惊诧之色。
张克瞧着他那副模样,
忍不住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:\"羊溪啊...\"
声音里带着几分调笑,\"打仗归打仗,生意归生意。\"
他眯起眼睛,像只算计的老狐狸:\"既然拦不住走私,这钱不如老子来赚。\"
顿了顿,又补了句:\"要是心里不痛快,往粮袋里掺把沙子就是。\"
羊溪眨了眨眼,突然觉得眼前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将军,
竟也有几分市井商贾的精明。
\"还有金银总计折银八十万两,\"
他继续汇报,声音轻快了些,\"珠宝字画估摸着能再换十几万两。\"
张克点点头:\"当兵的每人五两,民夫三两,剩下的运回燕山卫。\"
他朝帐外吆喝一声,立刻有亲兵扛着铜皮大喇叭候命。
不一会儿,整个营地都回荡着亲兵中气十足的吼声:
\"燕山伯有令——\"
\"出征将士,每人赏银五两!\"
\"民夫,每人三两!\"
校场上正在操练的两千军汉顿时炸开了锅。
刀枪往地上一插,欢呼声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:
\"谢爵爷赏!\"
\"指挥使大人万岁!\"
还有六千余人正在执行\"退耕还牧\"的军令,不在军营。
章远染血的指尖在羊皮舆图上拉出七道狰狞血痕,
碎麦秸从他指缝簌簌落下。
\"赵家庄的耗子往东窜了。\"
玄甲肩吞上的铜兽在朝阳下泛着冷光,映出他嘴角一丝狞笑。
\"明日此时,真定府就该收到咱们的'问候'了。\"
吴启手腕一抖,马鞭在空中炸出个血花——
鞭梢那片残缺的耳朵,是方才那个想偷袭他的刺客支付的代价。
他眯眼望向东方,官道上的烟尘像条被钉住七寸的灰蛇,扭曲着向地平线蠕动。
\"派两队游骑去赶羊。\"
铁甲随着他抬手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声响,\"别让这些东狄顺民耽误老子犁地。\"
三十里外,流民队伍在官道上拖出蜿蜒的血痕。
那个被打断腿的里长还在门板上嘶吼\"燕山恶鬼\",
声音活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鸹。
游骑们故意将弓弦拉出鬼啸般的嗡鸣,
惊得人群如炸窝的蟑螂四散奔逃,把更多藏在麦垄里的顺民暴露在晨光下。
\"第三犁队——提速!\"
猩红旗帜猛然劈开晨雾。
二十架包铁犁铧同时啃进冻土,挽马发足力气狂奔。
三尺厚的泥浪冲天而起,犁刀在朝阳下闪着森白的光。
烈日当空,燕山军正在上演一场精心设计的死亡戏剧。
\"放他们过去。\"
章远懒洋洋地挥了挥手。
弩手们会意地射偏箭矢,让那些溃逃的伪燕士卒以为找到了生路。
这些来自周边小军堡的杂鱼,看到燕山军在毁田,
不知死活地集结了五百多人想来偷袭。
\"蚍蜉撼树。\"
吴启冷笑。
这帮乌合之众甚至连燕山军的军阵都没摸到就溃散了。
当三百多溃卒拥挤在石桥口时,下游的芦苇丛突然成片倒下。
早已埋伏好的燕山精骑拖着燕山弩炮缓缓现身,阳光下,弩炮的寒光让人胆寒。
\"收网。\"
章远扣上那副恶鬼面甲,声音透过金属传出,带着森然寒意。
小孩手臂粗的弩箭呼啸而出,将人体像糖葫芦一样串在一起。
拥挤的桥口顿时变成了屠宰场,连逃跑的空间都没有。
\"一个时辰。\"
章远松开弓弦,第一箭就精准钉穿了敌方令旗,\"清场后继续播种。\"
鲜血渗入新翻的土壤,就像那些即将疯长的苜蓿、黑麦草种子一样贪婪。
吴启擦去脸上的血迹,眼神冰冷。
这只是开始——
他们要养六千战马、数千头牛、上万只羊,像去年一样光靠进口草料根本不够。
\"这片土地...人太多了。\"
白烬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。
他们推演了无数遍,最终决定将燕州西部敌占区变成他们的放牧区。
富人的第一桶金都不干净,何况是乱世中的土地?
至于减少战马,看看二毛为了省钱销毁“蘑菇蛋”的下场吧,
张克宁愿把宅子卖了都不可能削减战马,这是他的“蘑菇蛋”。
耿忠明现在骑虎难下。
真定府聚集的难民、丢了土地的士绅、朝廷的出兵命令...
连萨特布都回东狄搬救兵了,还放话要拿他的人头给月托赔罪。
\"不得不打了啊...\"
耿忠明苦笑着看向地图。
燕山军这一手,逼得他再无退路,
不出兵,不知道哪天他的人头就是出征的祭品了...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