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色渐浓的九月,风沙裹挟着马蹄声席卷而来。
张克站在堡外眯起眼睛,地平线上扬起的烟尘让他心跳加速——那一千匹河曲战马终于到了。
领队的却不是文璐那丫头,而是一位身披明光铠的年轻将领。
那人剑眉星目,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正是文家长子,文璐的大哥文涛。
\"晦气!\"
文涛啐了口沙尘,心里直犯嘀咕。
自家那个能徒手撂倒三个亲兵的妹妹,居然被个霍无疾一个百户迷得神魂颠倒。
真信了\"两百套具装铁骑装备\"的鬼话。
想起临行时妹妹拿刀架在父亲宝贝海东青脖子上的模样,文涛就牙酸。
十八岁的老姑娘了,打跑的公子哥都能组个骑兵队,偏偏看上个追着马匪砍的愣头青。
那霍无疾确实是条真汉子,可这个名不副实的指挥使张克......
\"燕山卫指挥使张克,恭候文将军多时。\"
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文涛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指挥使,抱拳的动作都带着三分敷衍:\"秦州文涛。\"
心想待会儿要是见不到铁骑具装,定要这吹牛皮的家伙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。
\"呈上来。\"
随着张克击掌,亲兵捧上个红绸覆盖的物件。
绸布掀开的刹那,文涛瞳孔骤缩——镔铁雪花刀!
刀身冰裂纹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寒光,错银刀镡上松石宛如星辰。
他一步下面上前,指尖触到刀的瞬间,整个人都颤了颤。
\"西...西域镔铁?\"
文涛声音都变了调。
这玩意儿他只在祖父的《兵器谱》里见过图解,现存的基本都在国公府供着,他们这种边关将领家族可拿不到。
张克嘴角微扬。
人情世故嘛,武将就是直爽,喜不喜欢一眼可见。
他故作淡然道:\"偶然所得,想着文兄......\"
\"张兄!\"
“初次见面,哪里能收张兄这么贵重的礼物。”手却死死的握着刀柄,脑门全是细汗。
“唉,宝刀赠英雄嘛。”张克谦虚道,说好话又不要钱。
“那我就却之不恭了。”
文涛也顾不得社交礼仪,恋恋不舍的将宝刀收回刀鞘,双手递给身旁的亲兵时,眼神充满警告的意味。
“为文兄特意设好了宴席,请入席。”
“张兄请。”文涛变得十分客气和善。
“一起吧。”张克只好退一步。
宴席上,双方相谈甚欢,虽然张克小一岁,但是在宝刀加持下,他变成了张兄,张大哥。
次日校场,二百套铁札甲整整齐齐列阵,文涛摸着甲片上的冷锻纹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
一个千户居然真能拿出来二百套具装铁骑装备,他都不认为大同总兵拿得出来。
等看到张克又搬出琉璃盏、波斯毯时,这位将门虎子彻底红了眼,文涛走的时候都过意不去,特意把随行的200匹备用战马也回赠回去。
返程那日,文涛搂着张克道:\"张兄啊,婚期就定七月七!霍无疾那小子是个英雄,以后缺战马了尽管来我陇右!\"
“那就多谢文兄了,后会有期。”
“后会有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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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山堡西南,一条苍莽山脉横亘如龙脊,山腰处盘踞着一座寨子——黑山寨。
寨内,篝火噼啪作响,烤羊油滴进火堆,溅起一串火星。
马三炮撕下一块羊腿肉,嚼得满嘴流油,对面坐着的大当家谢大刀却闷头灌酒,脸色阴沉得像锅底。
“三炮兄弟啊,今年这光景……难喽!”
谢大刀“咚”地撂下酒碗,长叹一声。
马三炮抹了抹嘴,故作关切:“咋了,大当家?有啥烦心事?”
谢大刀冷笑:“还能有谁?我那个‘好姐夫’!”
马三炮压低声音:“曹大人?”
“呸!”
谢大刀啐了一口,“不是那狗官还能是谁?”
马三炮眼珠一转:“曹大人……遇上麻烦了?”
谢大刀猛拍桌案:“他娘的,前阵子来了个东狄的什么狗屁贝勒儿子,把他折腾得够呛,脑袋都让人开了瓢!”
马三炮故作惊讶:“曹大人不是东狄人眼里的红人吗?”
谢大刀嗤笑:“红人?呵,就是条摇尾巴的哈巴狗!”
马三炮没接话——谢大刀骂得,他可骂不得。
谢大刀越说越气:“今年北边和东边的农田全被张家堡烧了,商队又少,这狗官还要涨两倍例钱!
老子去哪儿弄银子?难不成去抢官仓?”
马三炮叹气:“那今年……怕是要饿死不少人啊。”
谢大刀猛灌一口酒,咬牙切齿:“张家堡那帮杂碎,真该千刀万剐!”
酒过三巡,谢大刀已有醉意;
颓然道:“再这么下去,今年老子得遣散一半弟兄……这大当家当得窝囊!”
马三炮见时机成熟,故意叹气:“唉,其实……我有个兄弟前几日透了个大买卖的风声,可惜……”
谢大刀眼睛一亮:“啥买卖?快说!”
马三炮摇头:“咱实力不够,吃不下啊。”
谢大刀急了,一把拽住他胳膊:“别卖关子!咱不行,不是还有我姐夫那狗官吗?”
马三炮故作犹豫:“可曹大人是官面上的人,能干这活儿?”
谢大刀冷笑:“官面?呸!
他以前就是个混帮派的泼皮,穿上狗皮真当自己是老爷了?”
马三炮“咬牙”道:“行吧!
我那兄弟说,过几日有个南边来的商队要从大魏去漠南买牛羊马匹,油水极厚;
但……他们有两百多护卫,路上已经有好几拨道上的人栽了。”
谢大刀眯起眼:“生面孔?敢走北疆?”
马三炮点头:“听说是南边来的,想抢北边的生意,结果被北边的人点了。”
谢大刀冷笑:“借刀杀人?”
马三炮:“差不离。估摸着再过几日,他们就要从漠南堡出关了。”
谢大刀沉默片刻,心里盘算——能雇两百护卫的商队,油水少说几万两!
可单凭黑山寨,确实啃不动……
他忽然晃了晃身子,装出醉态:“三炮兄弟,今儿喝多了,我先歇了……”
马三炮连忙起身:“大当家慢走。”
等谢大刀离开,马三炮嘴角微不可察地一翘,心里暗想:
“指挥使大人,接下来……可就看您的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