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到老七,时莱很开心。
“七哥,来喝点水。”他快步过去帮着老七把背篓卸下来,拉着他的胳膊朝里走。
老七笑容更甚,跳跃着跟在时莱身后,“莱,莱。”
他俩才算是真正的发小。
那时候时莱不过四五岁,老七刚跟着妹妹嫁过来没两年,两人一起掏鸟窝,抓湖鱼,捡垃圾,卖瓶子......
走回后院,两人也不坐凳子,就像从前那样,直接坐在地上,靠着梧桐树,一起看向西边的太阳,脸上都是满足。
米小满羡慕的看了会,跑到谢灵运身边,小声问道:“姐姐,符水可以让老七变聪明吗?”
小仙女放下手机,疑惑道:“七哥现在不聪明吗?”
“笨笨的,村里人都骂他傻子,他还会喊我姐姐。”
“可是,村里人也会给傻子饭吃,你这个姐姐也不会欺负他。”
米小满听的不太明白,谢灵运就耐心的告诉她,“如果七哥不傻了,那他就成了正常人,没有人会再关心他,一个正常人得自己赚钱吃饭。”
“老七是大人,他可以赚钱的。”
“七哥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村子,又不认识字,甚至连算术都不会,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?”
米小满抠着脑袋想啊想,想不明白谢灵运说的话。
她转身看着傻笑不停的老七,正在唠唠叨叨的和道士说着话,时莱不停点头附和着。
老七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,不见愁苦。
她闷闷的点了点头,把喝符水的事情压下心头。
她以为的好,未必对老七真的好!
时莱就从来没有想过让老七喝符水。
他都已经四十多岁了,糊糊涂涂的过了大半辈子,因为智商的问题,还是小孩子心性,便是受了委屈,也一闪而过,并不会留在心上。
偶尔犯了错,村里人也只是骂他几句,不会和他计较。
毕竟他是真傻。
不像是社会上,很多人智识低下,但生活能够自理,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,被当成正常人。
当这样的人成为你的同事,那才是噩梦!!!
米小满收敛起心思,准备休息一会就去卖水,起身进厨房先看了眼晚上的饭菜,然后如同巡视般在各个房间溜达了一圈。
毕竟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地盘。
走到时莱的房门口,小家伙呆滞了会,突然气鼓鼓的跑到梧桐树下,一手叉着腰,一手指着北屋,“道士,谁在你的床上。”
时莱正向老七炫耀在东北吃过的锅包肉,被米小满稚嫩的声音给问懵了。
过了好一会,他才回过神来,轻轻拉住米小满伸出的手指,“那是个小朋友,因为生病了,所以来道观治疗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呀!”米小满瞬间放下心来,关切道:“他病的很严重吗?他的爸爸妈妈呢?”
“很严重,差点死了,所以他爸爸妈妈不要他了。”时莱的声音很轻很轻。
米小满听完,瞬间就怒了。
又怕惊扰到床上的小朋友,她气呼呼的院子里转悠了两圈,找了根竹棍跑到角落里,扭着小身板使劲挥舞着。
剑气激荡,横扫八方。
发泄了会,她把棍子丢开,跑到时莱房间里,扒在床头看着。
夕阳正透过窗棂,在床单上投下菱形的光斑。
她看见被窝里鼓起一个小包,随着呼吸轻微起伏。
这是一个清秀的小男孩,小小的一只,便是睡觉时,也蜷缩着抱成团。
苏洋又睡了一天,感觉到舒服多了,听见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,睁开眼,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。
小女孩逆光站着,发梢镀着金边,像年画里的小仙童。
他下意识往被窝里缩,连忙用被子盖住小脑袋,过了会没听见声音,再偷偷的向下拉了拉被角,探出一双惶恐的眼。
却听见“哗啦”一声。
——米小满从兜里掏出一包辣条,油纸包装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。
“你吃吗?”米小满晃了晃手里的零食,辣条的香料味顿时在房间里弥漫开来。
苏洋的喉咙动了动。
他记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,记得医生摇头时白大褂的摩擦声,记得妈妈皱眉厉声呵斥着说:“别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”。
可现在,这个陌生女孩的眼睛比辣条还亮。
“我......我不能......吃。”
声音细如蚊呐。
他声音带着淡淡的遗憾和向往。
米小满的眉毛立刻耷拉下来。她转身就跑,辫梢扫过门框,像只失落的小麻雀。
不一会儿,谢灵运的白袍出现在门口。
“现在可以吃了。”神仙姐姐的手指拂过苏洋额前,他忽然觉得有暖流涌向四肢百骸,“不过要慢慢来,一次不能吃多。”
米小满已经麻利地撕开包装,捏着辣条一端递过来:“给!这根是最长的!”
苏洋小心翼翼地就着米小满的手咬了一口,辣味冲得他眼眶发红,却忍不住又咬了第二口。
米小满得意的晃了晃辫子,收回来自己咬了一大口,在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。
谢灵运温柔笑起来,看着两小只你一口我一口的模样,打断道:“醒了就起来活动活动吧。”
苏洋立刻点点头,从床上翻起身。
先是跪着把被子叠成长条放在靠墙的边缘,这才下床,又认真的扯动了下被单四角把它拉平整。
谢灵运点点头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跟着小满去前面卖水,胆子大一点,不要怕。”
“是,神仙姐姐。”苏洋低着头,从嗓子眼里说出话来,出门就看着时莱坐在树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,顿时挺了挺胸脯。
草庐里,米小满看着苏洋怯弱的样子,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,手里多了个歪歪扭扭的竹哨子。
“给!”她把哨子塞进苏洋手里,“老七的,吹响就能把坏人都吓跑!”
苏洋鼓起腮帮子试了试,哨声惊飞了山林里的鸟雀。
两个孩子的笑声撞在一起,正如夕阳撞碎了晚霞。
山门内,谢灵运站在廊下,素来清冷的眉目间竟带着温柔的笑意,像冰雪初融的早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