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赵卫国出道观,石阶上的平台处,一阵风从北方卷过来,带着几丝水汽和寒意。
灵气真的在快速复苏,近来的气候越来越反常。
据说北方有城市一日之内骤降二十度,倒是道观因聚灵阵庇护,依旧保持着怡人的春意。
回到观中,时莱抬头看了眼天色,离中午还有些时间,便背起竹篓走进雾霭缭绕的竹林里。
布鞋踩在松软的腐殖土上,发出细微的“咯吱”声。
他忽然蹲下身,指尖拨开几片枯叶,露出个尖尖的褐色笋尖——像支蘸了墨的毛笔,正往泥土里写着春信。
“这个好。”
时莱的柴刀轻轻一撬,带着泥腥气的嫩笋就滚进掌心。
笋衣上还沾着露水,剥开时“刺啦”一声,露出羊脂玉般的笋肉。
后院里,笋块“哗啦”倒进青石水槽,山泉水冲走最后一点泥星。
菜刀在砧板上跳起翻滚,嫩笋转眼变成匀称的薄片,透着阳光能瞧见细腻的纤维。
鲍燕青把母亲送下山,回来后到院子收拾卫生,把落叶和杂草清理干净,站在梧桐树下,怀里抱着笤帚看着厨房里的背景发呆。
很难想象,这是一个大学毕业生的生活日常。
时莱总是能以平和的心态去做那些生活里琐碎的事情,不急不躁,四平八稳。
城市里的同龄人是没有这份耐心的,他们看短视频都要加速。
以前她很不理解,为什么会有人会选择如此“摆烂”的生活状态。
那时候她背负着极大的压力,每天睁眼就要考虑母亲的医药费。
当这块石头卸下,她才逐渐理解苏轼的那句:此心安处是吾乡。
真好!
喜欢还是喜欢。
但可惜就是可惜。
定定的看了会,她默默收拾好工具,回到道观外继续做生意。
她还得赚钱,她的努力,藏着母亲晚年的幸福。
谢灵运从屋里出来,瞅了眼鲍燕青离开的背影,嘴角微笑着,背起双手脚步轻盈的走进厨房吸了吸鼻子,“竹笋炒腊肉?”
“对,今年的笋特别好。”
铁锅烧得泛青时,一勺猪油滑了进去。
腊肉片刚下锅就卷起金边,蒸腾的油气里,时莱手腕一抖,笋片如雪花般飘入锅中。
谢灵运走到炉灶后面添了把柴火,“今年山上有灵气酝养,新生的草木都会比旧年更好,不过你也要小心一些,灵气酝养草木,也会引来走兽觊觎。”
时莱认真想了想,附近山里似乎没有虎豹之类的凶兽,最多的就是猴子。
“你的修为最近提升的很快,如果保持这个速度,功德之力不减,再过个把月你就能筑基了。”
时莱面上带着喜色,在心底暗自盘算了下,到五月初,修行差不多九十天的样子,也跟上了古人百日筑基的速度。
到时候迈入先天,加上手博术,再见九组,不把他们的屎打出来,算他们拉的干净。
嗯,鲍燕青认为时莱心境随和自然,其实她不知道,这家伙心眼有点点......
撒了把野葱末,翻炒间,腊肉的醇厚、春笋的清鲜、葱花的辛香在锅里完美交融。
米小满的声音突然从院门炸响:“道士!我来啦!”
小家伙书包都没摘,像颗小炮弹冲进厨房,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腊肉片。
刚要伸手捻一块,被时莱提着后脖领子丢到厨房外面,“洗手去。”
“给你鱼。”米小满又颠颠的跑进来,从书包里掏出一条斤把重的鲫鱼,献宝似的放在灶台上,这才乖乖跑去洗手。
时莱解开裹着鲫鱼的塑料袋,看着鱼鳞色泽倒像是野生的,不解道:“你从哪儿弄来的鱼?”
水流哗哗作响,米小满边洗边喊:“外面来的人在仙女湖钓的,中午在村口卖呢,我就买了一条!”
“多少钱一斤买的?”
“他看我年纪小,不要钱,但是我给了三块。”
米小满把满是水渍的手在屁股上抹了抹,跑回厨房捻着一块腊肉丢进嘴里,被烫的“吸溜吸溜”吸冷气,好一会才嚼巴嚼巴吞下去。
“道士,昨天你请我吃火锅,今天我请你吃鱼呀!”
时莱心疼的揉了下小家伙脑瓜子,温柔道:“你今天怎么中午来了?下午不上课?”
“明天清明节,老师要赶回家,校长就中午放假了。”
村小学很多都是来支教的老师,逢年过节都会提前给老师们留足返乡时间。
当最后一道笋丝鲫鱼汤上桌时,顾苏桥和鲍燕青也回到了后院里,五个人团坐着开始吃饭。
春笋七十二变——凉拌的脆嫩,清炒的鲜甜,炖汤的醇厚。
米小满腮帮子鼓得像存粮的松鼠,含混不清地嘟囔:“道士,早上我家狗狗生了,生了四个,你晚上去选一个啊!”
这是早就说好的事情,想着谢灵运刚才说灵气会吸引来走兽,时莱也觉得道观必须得养条狗。
总不能自己漫山遍野的去赶猴子吧!
米三斗家养的是凉山犬,彝族人常用的猎犬,当地人称撵山狗,成群狩猎威力无穷,移动灵活、凶猛无比。
这玩意儿哪儿都好,就是彝族人不爱给狗喂东西,所以凉山犬有个坏毛病——爱吃屎。
不过米三斗家的狗养了几代,应该已经改掉了。
“等断了奶再抱上山吧。”
“好的,不过你要先去选好,张爷爷也要一条呢,现在村口人太多了,他不放心。”米小满喝了两口鱼汤,嘴里嘀咕着。
吃完饭,洗完碗,小家伙又要忙着去赚钱,临出门前鬼鬼祟祟的把时莱拉进屋里,咬耳朵道:“道士,道士,微波炉要多少钱一个?”
“便宜的两三百,贵的六七百。”时莱好奇道:“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
米小满耷拉着脑袋,小声道:“爷爷说,弟弟下个月要生了,我想给他买个微波炉。”
时莱诧异道:“刚出生的婴儿要微波炉做什么?”
“我看电视上,小孩子出生,不是都要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吗?”
时莱脑袋上挂着黑线,“那是保温箱。”
米小满瞪着一双大眼睛,尴尬的“嘿嘿”笑了两声,“道士,那保温箱要多少钱?”